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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吵声,辱骂声,魔法与魔法在空气中碰撞的声音,玻璃制品在地上摔碎的声音,在争执间布帛被撕裂的声音。
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仿佛无数只恼人的苍蝇绕着人的脑袋打转。
艾忒尔被这些声音烦得头疼,但是整个人像是被铁链紧紧捆住,动弹不得,就连眼皮也有千斤重,重得他根本没有办法睁开眼。
噪音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长到艾忒尔已经习惯了这场闹剧一般的大合唱,他甚至有闲心去分辨隐藏在大合唱下的争吵声。
从零碎的只言片语中,艾忒尔逐渐拼凑出事情的来龙去脉,明白这场争吵为何而起。
一个孤儿,他被大祭司收养,成为了大祭司的学生。
年轻的学生学识浅薄,魔力低微,只能做一些杂活,但也是因为这样,孤儿被同龄人鄙夷与排挤,只有身为大祭司的老师对他慈眉善目,疼爱有加,因此,孤儿的心中充满着孺慕之情与感激之恩,倾尽自己的所有心血努力学习魔法,以此回报自己的老师。
年长的老师拥有着魔力与智慧、荣耀与地位,备受尊崇。
但也同样,贪婪与傲慢的罪恶在老师的心中滋长,他日益丧失对魔法的掌控能力,终将在未来失去魔力、失去荣华富贵,变得一无所有,但习惯了高高在上的大祭司又怎么会甘心?
于是,他收养了特殊时间出生的孤儿,期盼着孤儿长大,用孤儿的一身血肉作为祭品,换取自己拥有更加强大的魔法与力量。
沉浸在还原事件真相中的艾忒尔没有发现,其他杂乱无章的声音渐消,争吵的声音愈发清晰。
“老师!我不会原谅你!”
“原谅?哼,天真!”
喊声仿若惊雷,敲响在艾忒尔的耳畔,搅乱艾忒尔的思考。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一部分触觉正在恢复,能感觉到自己的右手握着什么东西,那是一个非常坚硬的柱状物,镌刻其上的浮雕膈在手心,似有若无的寒气环绕在掌边。
“噗呲。”轻轻的、刀刃入体的声音。
艾忒尔动了动那恢复知觉的右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股热流自指尖而下,缓缓漫过手心,浓厚的铁锈味萦绕在鼻尖。
“咚。”重物倒地的声音。
在那一霎那,所有的桎梏瞬时解开,身上的压迫灰飞烟灭,艾忒尔重新掌控了自己的身体。
他突然睁开了眼睛,皎洁的月光穿过彩色的花窗玻璃照在他的身上。
他站在精雕细琢的殿堂之中,手上握着染血的匕首,身前倒着是企图献祭学生的老师的尸首,魔法的余光阵阵。
不是传送阵出了差错,自己也不是被传送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艾忒尔忽然明悟了这一点,他抬头看去,殿堂之中,除了那倒在地上的尸首,也只有他一个人,争吵闹剧中的主角消失无踪,他低头观察,看见了地上残存的法阵纹路。
那是一个可以称得上是禁忌的法阵,布阵人用自己的灵魂作为祭品,试图打开地狱之门,短暂获得身负原罪的恶魔之力,待布阵时的心愿完成,布阵人的灵魂也同时魂飞魄散,成为地狱的养分。
只不过……
艾忒尔踢开了瘫软的尸体,露出魔法阵的一角。
这个法阵最关键的一个地方被画错了,产生的效果也天差地别,地狱之门没有打开,反而是让学生借得了艾忒尔的力量,也同时也让艾忒尔附身在他的身上。
艾忒尔丢开手上的匕首,蹲下身,用手上残留的鲜血在法阵上修修改改。
他得回去,自己的报名书还没有交。
画上最后一笔,艾忒尔驱动着体内的法力,调动起空气中无比充沛的魔法元素,直冲法阵而去。
等等——不对!
魔法元素不可能这么充沛,输入的法力太多了。
“嘭!”
过度的力量激起迅猛狂风,白光冲天而起,将艾忒尔掀飞,使他撞到在墙上,壁上的油灯再挂不住,坠进艾忒尔的怀里。
艾忒尔被撞得生疼,他动了动,下意识地举起手中的油灯,幽幽的烛光落入眼底,灯芯的火光飘忽不定。
不是电力发动的?
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艾忒尔猛地扭头,向窗外望去。
庞大无比的天体悬挂于空,硕大的半圆浮在地平线上,比任何高山都还要高,无论是从哪个角度看去,只要你还站在地表,就永远都会看见那红蓝相间的伴生星球。
那是一个非常巨大的星球,大到你甚至可以看见它地表上流动的岩浆,看清它地表上起伏的沟壑,看到它外层中漂浮的白云。
在艾忒尔所生活的二十一世纪,这样的星球早就消失不见,只因那半面是神明的居所,天使的国度,另外半面则是地狱的所在,恶魔的摇篮。
在残存下来的古老记载中,灭世大洪水事件发生的那一年为1200年,同时,那一年也是伴星消失不见的一年。
艾忒尔在机缘巧合之下被魔法阵所召唤,至少跨越了千年之久,他根本没有办法回去。
艾忒尔抱着油灯,大脑一片空白,楞了许久,他的脑袋里才浮现出点点想法。
这简直就是绝佳的机会——他完全可以继续研究历史起源的迷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