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凉透入左耳,季惊鸿身子一抖,莫名涌起股不好的预感。
不算害怕,也不算抗拒,只是无端觉得……自己得付出些较以往更大的代价。
凤吟被藏锋入鞘,莹莹红光烁亮,剑柄嗡嗡大震,因主人的回归喜不自胜。
“真被说中了?你没死啊!”谢飞燕终于彻底反应过来,振臂高呼,“你真活着!要不说祸害遗千年呢!”
此一言如同滚水入油,沸沸扬扬的喧嚣登时席卷整座山头。何皎一面狼狈拭泪,一面抽噎着喊他名字,形象全无。
季惊鸿深吸一口气,不忍直视地别过了脸。
大庭广众下掉身份,确实有些尴尬,也难收尾。
正胡思乱想,腕上却一松,紧接着,有只手掐住双颊,将他整张脸掰了过来。
乌霜落眸中隐现怒气:“你在看谁。”
那力道弄得季惊鸿有点难受,他低头在对方虎口亲了一下,有些委屈地蹙眉:“疼。”
这个方法显然很管用,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没避开旁人,目睹全程的谢飞燕登时发出尖锐惊叫。
“五百哥!你在做什么?你在做什么!这是公共场合!”
“我知道啊。”季惊鸿笑眯眯道,“所以已经收敛了。”
“无双!”何皎带着哭腔插上话,“和我们回问心宗吧,花师兄肯定很高兴!”
腰间骤然一紧,乌霜落死死锁住他:“你要去哪儿!”
没等对方说话,他又急切道:“不准走!”
明明动作那般强势,嗓音却融着恳求,像是怕极了被拒绝,于是只能用力一些,再用力一些,攥住那片虚蒙蒙的雾。
“不走不走,陪你。”季惊鸿拍拍他示意松开,紧接跳上长剑,“来。”
凤吟尾端亮起赤色光辉,眨眼便飞出百米,宛若星奔川鹜,将谢飞燕的惊叫远远甩在身后。
“你怎么还真跟他走了!去哪儿啊!”
季惊鸿闻言回了下头,望见下方挤着的密密麻麻的人头,突然计上心来,借扩音咒将吟吟笑意传了百里。
“私奔!”
待飞离落樱山足够远,季惊鸿才松下一口气,整个人脱力般倒在乌霜落怀里:“带你去朗月轩好不好?”
身后那人没有说话,只一下下重重摩挲着他的内腕,像头饿狠的狼犬,咬着到嘴的肉不松开。
太多次了。
识海碎裂后,他整宿整宿地耽于梦境,逐渐分不清现实,在虚幻的时空里,无数次攥住那抹红光,又无数次地失去。
这次,光又会停留多久呢?
“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
季惊鸿摸摸胸口,掏出最后一张传送符,这是他当初在茶馆为了逃跑特意绘制的,哪里想到竟会用在这种地方。
血渍绘制的符咒被掷出,顷刻化成了个两人高的白洞。季惊鸿看准时机跳进去,然后脚下一软,脸着地砰地摔了下去,而等他抬头,易容术已然褪去。幸亏那地是软的,否则怕是得碰一鼻子血。
视线被黑暗包裹,季惊鸿方才翻身,肩侧却传来一股强劲的力道,将他重重推了回去。紧接着,熟悉的冷香铺天盖地。
凤吟乖巧地立在壁上,无光无声,还顺带将那白洞关了,于是最后一丝光也消失了。
头昏脑涨间,一个念头如惊雷般劈过脑海。
哎呀!怪他太久不用符咒竟然忘了,朗月轩的传送阵是直连床铺的!现在可好,两个人压在一处,起也起不来,岂非是闹了笑话?也不知……
“啊!”
颈后一凉,季惊鸿猝然短叫,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冷硬的指尖不知何时移到了那处,捏着,一下一下,比以往更慢,更重,更狠。掌心覆住那块软肉,像落了一间囚笼。
死寂之下,他听到灼热的呼吸,蹭在肌肤上像燃起的火,衣料摩挲,发出簌簌轻响,就连动作间大床的嘎吱声,也如鞭炮般侵入耳膜。
季惊鸿这才发现他和乌霜落离得这么近,近到只要他抬头,便能吻上去。
他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那两片薄唇出乎意料地凉,冰块一般,含在嘴里像是要化了。
乌霜落愣神片刻,反守为攻,气息如急鼓落下,发疯般索取。
季惊鸿承受不住,略有恼怒地含糊作声:“……乌霜落!”
于是暴虐狂风陡然化作霖霖细雨,乌霜落捧住他半边脸,像托着一朵绵和的云。
他在恍惚中听见乌霜落在喊自己,嗓音微颤着,一声一声,珍重疼惜。
“季朗。”
“季朗。”
“季朗。”
“……”
季惊鸿轻拍他:“我在。”
滚烫的唇逐渐下移,乌霜落吻他温软的侧脸,吻他半仰的下颚,吻他白皙的脖颈,最后停在心脏。
隔着衣料,那里虬结着一道疤痕,被他亲手刺透。
他垂着发,不知面上表情,出口的声音轻得听不清,痛极悔极。
“还疼吗?”
“疼啊。”季惊鸿低声道。
“太疼了。”他将对方落下的墨发别至耳后,“你得补偿我。”
乌霜落嗓音发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