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霜落骤然回头,抬手将季惊鸿护在身后:“滚开。”
“魔神大人好凶啊。”谢瑰害怕地晃了晃,白骨发出嘎吱嘎吱的碰撞声,“你刚刚可不是这样的。”
太阳穴青筋暴起,脑中像生了一双眼睛,高高在上又冷冽冰凉地审视他,乌霜落的脸色几乎是在顷刻间白了下来。
季惊鸿怒气冲天:“你对他做了什么!”
“冤枉冤枉,不是我呐!”谢瑰举起只剩森森白骨的双臂,“是尊上干的!”
方才还好端端的人眼下冷汗如雨,季惊鸿心疼得要命,将他搂在怀里轻声安抚:“很难受吗?”
“哥哥放心,尊上有分寸,不会让他死的。”谢瑰不以为意,“又不是第一次,先前他惹了尊上生气,尊上就会这样惩罚他……”
“你闭嘴!”季惊鸿目光如刃,几乎要从她身上剜下一块肉。
“怎么都那么凶哇。”谢瑰委屈地往后缩了缩,“好啦好啦,我这回是奉尊上的命将魔神带回去的,你把他给我,喏。”
她抬手一指,笑眯眯道:“我就会消失在你面前啦。”
话音刚落,乌霜落毫无征兆地倒了下来。
季惊鸿面色陡变:“落落?落落?乌霜落!”
怀中之人眉关紧蹙,唇色苍白,长睫生出薄霜。他像是生怕被丢弃,掌心死死攥着一抹红衣,睡得极不安稳。
“哇哦。”谢瑰面露惊奇之色,“看来尊上着急了呢。”
“把人给我吧,季小公子。”她又是笑眯眯一摊手,“现在最多是警告,等尊上真正生气,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哦。”
“滚开!”
血红长剑如飒沓流星,带着滔天怒意一刺而下,谢瑰仓皇闪避还是没躲过,黑篷被“刺啦”划开一大条口子,连带露出那张完完整整的脸。
“告诉云松雪,人我不会放,她想要,就让她亲自来夺。”季惊鸿艰难地将乌霜落整个环进怀里,像拥着最为珍贵的宝物,“一个手下败将,还不配与我争。”
谢瑰估摸着从未受过如此大辱,嘴角狠狠往下一撇,但很快她又挂上乖巧的笑,仿佛方才那一瞬只是错觉。
“哥哥确实比我厉害,这我承认。”谢瑰拢了拢头发,“可你一旦有了软肋,胜负就未可知喽。”
她嗓音甜腻得发齁:“你这么喜欢他,就不怕尊主一气之下,要了他的命吗?”
“云松雪若真有这么大的本事,还担心带不走他吗?”季惊鸿冷笑,“别说什么昏迷,即便死,他也得死在我怀里,我们生同床死同棺,大不了办冥婚。”
话音刚落,乌霜落紧绷的肩胛稍稍放松,整个人毫不设防地埋进那弯如月的白颈。
“落落,你听得见?”季惊鸿放低声音,“没事的,我们不回九幽,我带你去朗月轩。”
“喂——哥哥,你也太不把我放眼里了吧?”谢瑰危险地眯了眯眼睛,“上回你碰见的只是分身,但这回来的可是本尊哝。”
凤吟出鞘,锋芒毕露,莹莹红光浮于半空。谢瑰百无聊赖地卷着发辫,灵流波涌,数以千计的黑玫瑰如雨后春笋般化出,边缘硬挺锋利。
她立于屋檐,居高临下地望过来,即将动手的前一刻,笑容猝然一顿。
“小瑰?”
那是一道极其微弱的女声,稍不注意便会散在长风里,却足以让方才还趾高气扬的谢瑰丢弃铠甲,溃不成军。
黑玫瑰如棱镜般碎裂,谢瑰几乎是慌乱地低下头,飞速用斗篷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季惊鸿顺势望去,却见谢飞燕紧紧扶着寺门,目光怔愣。她像是极为难以置信,小心翼翼又迫不及待地踉跄两步,连发簪掉地上都没去捡。
谢瑰又用力捂了捂不甚严实的黑篷,仿佛生怕被看见那累累白骨,一言不发地准备逃离。
她这副拒绝沟通的模样显然是默认,谢飞燕如梦初醒,骤然高喝:“谢瑰!”
水色灵流拔地而起,谢瑰猛然停步后转,前后通路却都被堵得严严实实。
她捏紧斗篷:“滚开!”
“小瑰,你没死,你……”谢飞燕眸光微闪,却又顾忌着什么不敢上前,嗓音轻了又轻,“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谢瑰狼狈地捂着自己,看不出是愤怒还是恐惧,亦或两者兼之。
“你别怕,姐姐在这儿。”谢飞燕轻声安抚,试探着伸手,“我先带你回去,有什么事我们慢慢……呃!”
谁也没料到她会骤然发难,斗篷起尖刺,狠狠在谢飞燕掌心划开一道口子。谢瑰双目通红,几乎要从对方身上剜下块肉来。
这饱含恨意的目光看得谢飞燕一愣,鲜血滴滴答答落下来,顷刻便糊成一片。
“带我回思雅宗?你杀我一回不够,还要杀第二回吗!”谢瑰刷地敞开斗篷,缠着黑玫瑰的骨架就这么明晃晃地暴露在了两人眼中。
“看清了吗!”她狠狠揪着斗篷,像是无可奈何,又像是自暴自弃,将最抵触的残缺展示出台,“恐怖吗?恶心吗?我变成这副样子,都是拜你们思雅宗所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