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惊鸿乖巧应下,总算送走了这尊大佛。
纸鹤塞在袖里,仓促间被揉得一团乱。季惊鸿小心翼翼地拆开,霎时被那龙飞凤舞的鬼画符刺得眼睛一疼。
好在何皎字虽写得一言难尽,但胜在简洁。季惊鸿连蒙带猜,总算搞清楚了大概。
情况和他猜想的差不多,枯骨美人确实是近些年才兴起的。何皎记岔了,没在书上翻到,但四下托人询问,倒真打听到了点可靠信息。
这黑玫瑰出现过的地方有两处,一处在柳溪,一处在紫萍银魄江。总而言之,都在锦州,离问心宗所在的常州差了十万八千里。
柳溪不难查,那本就是思雅宗的地盘,他托个信给谢飞燕就行,麻烦的是另一处。
“银魄江……”季惊鸿刷地站起来,“紫萍不是花满堂老家吗!”
浓云蔽星,朦胧月光下陡然划过一道红影,如飒踏流星。趁着夜色,季惊鸿摸黑飞上天堑峰,直奔花满堂的住处。
国色轩位于山巅,周边锦簇花团。各色品种的牡丹争奇斗艳,全年不败,连流云都被踩在了脚下。
更深露重,季惊鸿拿灵流敲敲结界,半点不见外:“来迎客。”
等了一会儿,结界被圈出一个口。来人束了个简单的发式,弟子服穿得整整齐齐,斜扣直扣到顶端,是最标准的穿法。
他对着季惊鸿施以一礼:“季峰主。”
“小师侄?”季惊鸿有些惊讶,“花满堂呢,我找他。”
闻七面不改色:“师尊今日未归。”
他身后的房间漆黑一片,但结界上的牡丹纹却流光溢彩。
季惊鸿心念一动,顿时有了思量。
“未归啊,那我不找他总行吧。”他提高音量,笑盈盈地冲里面道,“我找牡丹!”
里头似乎安静了一瞬,紧接着,结界哗啦散成万千星辰,一声叹息伴着无奈从屋内传来:“小七,让他进来。”
“这不是在嘛。”季惊鸿挑挑眉,面露戏谑,“小师侄,还学会撒谎了啊?”
踏入结界的刹那,近处陡然亮起星星点点的暖色。数以万计的荧光如游龙过境,以迅雷之势刷地漫延至天边,掀起一片燎原。
百花微晃,铺就出一条长道,尽管见过多次,但他仍会被国色轩的夜景所震撼。
季惊鸿落座等了好一会儿,花满堂才掀起内帘姗姗来迟。
他只披了件薄纹牡丹罩,如云长发拢在一侧,神色倦怠,浑身透着恹恹的懒,连素不离身的牡丹扇也没拿。
“晚上好?”季惊鸿笑眯眯地打招呼。
花满堂觑他一眼,抬手整着自己头发,奈何越整越乱,眉目间总算闪过一丝燥郁。
哪哪儿不顺心。
“你用个法术不就行了。”季惊鸿道,“我可不是故意半夜来吵你的啊,但白天外峰管得有多严你又不是不知道……”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风起,闻七送上两杯温度适宜的茶盏,接着摸出一把白玉梳,走到花满堂后边,得心应手地为他束发
。
花满堂拿水润了润,嗓子总算没那么难受:“不会。”
“啊?”季惊鸿一愣,而后才意识到他是在回答自己第一句话,“你不会用法术束发?”
花满堂矜傲地应了一声,像只高贵的猫。
季惊鸿哑然。
谈话间,闻七已三两下梳了个简便的发式,动作轻巧熟练,仿佛已做过千千万万次。
花满堂被哄高兴了,总算舍得进入正题:“说吧,夜半三更总不至于找我谈心。”
“怎么可能。”季惊鸿身子前倾,“这回是真的有事拜托你。”
说罢,他便将何皎信里所写挑重点叙述了一遍,省去了细枝末节。
“你想我陪你去银魄江?”
不知何时,花满堂半身都倚在了闻七身上,歪头托着自己侧脸,双眸半阖,连嗓音也透着倦懒。
“谢飞燕那儿我已经送信过去了,但银魄江一带我还真没找到什么能托付的人,思来想去也就只剩你了。”季惊鸿装得可怜巴巴,“那可是你老家,你不想去看看吗?”
“紫萍啊……”花满堂轻笑,“那地方没什么意思,不去也……嗯?小七,怎么停了?”
闻七倏然回神,几下给发式收了尾:“好了,师尊。”
花满堂放柔声音:“刚刚在想什么?”
闻七沉默须臾:“方才季峰主提到的紫萍,是弟子和师尊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真的?!”季惊鸿大喜,“太好了,既然他不想去,不如你陪我去?反正你两没差。”
花满堂眯了眯眼。
偏偏季惊鸿还笑眯眯地撺掇:“怎么样?小师侄,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了。”花满堂直起身子,“过完除夕,我和小七一同陪你去。”
“哈,我就知道,一提到你那小徒儿你就坐不住,天天当个心肝宝贝护着。”季惊鸿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眉飞色舞,“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