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三年前季惊鸿与这位前辈相逢后,每隔一段时间,他的灵识总会被召到这片虚空之地。对方自称九英,季惊鸿不知道她的来历与动机,唯一确信的是,她不会害自己。
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信任,俗称第六感。
九英道:“你见着乌霜落了。”
“是。”季惊鸿道,“有一事需禀明前辈,乌霜落疑似提前觉醒了力量。”
“提前觉醒?”
“不错。”季惊鸿犹豫了一下,“我尝试探其修为,奈何尚未得手。”
九英忧虑:“这倒不妙了。”
“嗯?”
“许是蝴蝶效应,既然时间线提前,剧情崩坏,我们也不必遵守规则,不如先行下手为强。”
季惊鸿没听懂前半句,但他听懂了后半句,赶紧道:“还望前辈指导。”
裙摆如花般扬起,九英飘飘然落到他跟前:“惊鸿,我问你,你想救下问心宗吗?”
“这是自然!”
“那好。”九英嗓音温柔,出口的话却截然相反,“趁着现在,寻找时机,杀了乌霜落。”
季惊鸿骤然抬眸。
“前辈不可!”季惊鸿扬声道,“眼下乌霜落并未犯下累累罪行,我怎能因一个虚无缥缈的预言就要他的命?”
九英叹道:“惊鸿,别任性,等他犯下累累罪行一切都晚了。”
“前辈,我并非任性。”季惊鸿认真道,“我派宗训,不求天下扬名,但求问心无愧。若我不分青红皂白诛杀一个好人,成魔的究竟是他乌霜落,还是我季惊鸿!”
“你怎么这么傻!”九英急道,“待他彻底觉醒屠宗,你拦得住吗?你凭什么?”
“我拦得住。”少年嗓音清朗,一字一顿,“就凭我是季惊鸿。”
惊鸿一剑万物灭,红衣凤吟灼海天。
静了须臾,九英叹道:“你愿意放过他,但他未必会放过你。”
她微微低头,有发丝从肩膀垂落:“脖子和手腕上的红痕,是他掐的吧。”
季惊鸿下意识将手背到身后,哑口无言。
“你既不想与他动手,就远离他,越远越好,别和他扯上一点关系。”九英道,“至少能保全你自己的命。”
“如此更不可。”季惊鸿道,“前辈既将一切告知于我,我定然不能弃问心宗于不顾。”
他软硬不吃,铁了心要坚持自我,九英毫无办法:“你非要将他带在身边吗?”
“准确来说,是我要赖在他身边。”季惊鸿笑道,“看着他我能放心点。”
九英没有说话,脸庞浸在白光里,看不出情绪。
季惊鸿信誓旦旦:“前辈,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裙摆浮动涟漪,九英终是妥协。
她长袖一挥,虚白骤然幻化为羽,纷扬洒落。季惊鸿在渺然的长风中,听到九英挂念的叮咛。
“罢了,万事小心。”
世界陷入黑暗,须臾又亮起。
有光透入窗棂,季惊鸿眼睛眯开一条缝,难受地翻了个身,拿右臂挡在额前。
少顷,他猛地弹起来扑向旁边,惊叫道:“乌霜落!”
身边空空如也,没人应他,被褥一片冰凉。
季惊鸿混沌的脑子骤然清醒,他一把掀开被子下床,连鞋子都没套,急急忙忙就要去抓人。然而没走几步,门就被轻轻推开,乌霜落逆着光站在外面。
他微微一顿,反手把门掩上:“去穿鞋。”
季惊鸿低头看了看:“哦。”
说罢便老老实实回到床边穿上鞋,披上外罩。干完这一切,他嘴里叼着发带,一手拢发,一手拿着木梳,飞奔到铜镜前束发。
没扒拉几下他就开始大呼小叫:“乌霜落乌霜落!”
乌霜落被吵得烦不胜烦:“说。”
“你快看!”季惊鸿兴高采烈地指着自己光洁的额头,“梅梓的草药很好用啊,这才几天我的伤就好了,还没留疤!”
乌霜落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季惊鸿被巨大的关门声惊得莫名其妙,随便抓了两下头发就跑:“你等等我!”
今早季惊鸿破天荒睡过了头,醒来已是巳时,只赶得上午膳。问心宗秉承来者是客,特地为这群少年准备了免费的餐食,季惊鸿第一回来这儿,不免有些新奇。
大堂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少年聚众而坐,谈笑风生,眸中宛若有星光闪烁。
季惊鸿硬攥着乌霜落寻到了何皎与梅梓,表明自己想与他们结队的想法,那两人自然是满口答应。梅梓捧着碗喝粥,安静恬淡,神色没有一丝异样。反倒是何皎,眼尖地瞥到季惊鸿腕子,当即一拍桌面:“你手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