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欺那一线笑意彻底消失了,眸中冷色划过:“你早知华瑶会在花醒之夜抢夺赤鳞珠,才去到雁城。”
蔚止言难得语塞:“这……”
很好,沈欺神色骤寒,他说对了。
那么雁城当晚,应该是蔚止言等人刻意诱导华瑶潜入,以便瓮中捉鳖。
可是,意外发生了。
没人想到,因为沈欺突然出现,赤鳞珠融入他的灵脉,使得华瑶的化神逃走了。
“晏辞,你说,”沈欺垂首,面无表情地请教蔚止言,“如果有个人,他早早铺好了陷阱,却因为另一个人意外出现,布局起了变数,原本的诱饵居然不慎落入另一个人之手。”
“恰好这时候,他发现这另一个人身份不明。”
“那么这个人,”沈欺逼近了蔚止言,“他是否会将计就计,索性将误得了诱饵的人变成诱饵,引到陷阱中?”
原来雁城赏花是假,为云澜物色新生是假,围追华瑶才是真。
既然真实目的是擒住华瑶,蔚止言又说在雁城就发现了他的身份,当华瑶逃走、赤鳞珠意外落在他的灵脉中,这种时候如何才能再度引来华瑶呢?
——只要让他进入云澜府,诱导华瑶在云澜现身,就可以了。
两人几乎近得呼吸交织,四目相对,沈欺嗓音凉薄:“这才是你劝我入云澜的真正原因,对不对?”
周遭悄寂,须臾,蔚止言道:“……算是。”
“是么,”沈欺漠然道,“你先前果然在骗我。”
??!!
蔚止言瞳孔剧烈颤动,当时他的确隐瞒了一些事,但绝非上升到欺骗沈欺的程度。他可怜巴巴地看着沈欺,道:“我没有骗你,疑是。”
“当时和你说的确实也是真的,你灵脉奇异,假如身在云澜府内,华瑶还会有所顾忌,万一在外被发现,可能更加凶险。”
“多管闲事。”沈欺不以为然,蔚止言说凶险,那是因为拘灵伪装在身,他对付华瑶时根本没有尽力。
“不是的。”
蔚止言反驳道:“与你相关的事,就不能叫作闲事。”
声清如漱玉,桃花眼深深望着沈欺,神色是极认真。
“……那又如何。”
沈欺笑了起来:“你知道的吧,我不喜欢被别人算计。”
他出手如电,瞬间扼住蔚止言的脖子。
沈欺使不得仙术,在仙界有诸多限制,以至于他一直判断不清蔚止言修为究竟几何,与他孰高孰低。蔚止言百年前虽不是他的敌手,抵挡一阵至少是不见问题,然而蔚止言眼下毫不反抗,还自顾反省道:“疑是,贸然劝你入府,是我思虑不当。”
“华瑶对你出手时赶到得太晚,是我的错,随你怎样处置。”蔚止言一副任人施为的模样,甚至亲手奉上衔云折,把这全身上下唯一的法器送到了沈欺手里去。
分明即将剑拔弩张之际,偏偏被他扭转成了极度诡异的氛围。
氛围诡异,这姿势更诡异。两人全然不知他们远看像极了一对温存仙侣,琅環院首远远路过九曲瀑,目击这惊天一幕,愣愣地定在了原处。
自在风物试见到云澜府那位面生的神仙时,琅環院首就心中惶惶。
白发,碧瞳。
和蔚然君心上人的描述,毫无偏差。
原本这说明不了什么,然而此刻亲眼所见,从琅環院首的角度,看不见沈欺圈在蔚止言颈上的五指,只以为沈欺跌在蔚止言怀里,而蔚止言顺势伸手揽住了他。
琅環院首面色灰败。
他初见蔚止言,是登仙之时,彼年他还不是琅環院首,只是一个寻常的琅環院新晋仙官,迷途在去往琅環院的路上。
四十九重霄浩浩无际涯,仙官肃穆不语鹤拥而去,无人有空停留。
直到那个锦衣佩玉的尊贵神仙出现,神色温柔,折一朵浮云,为他指明了路。
那时他还不知,那是神族少尊,是清殊上君门下亲传弟子。
后来,琅環院首很少再在天庭见到那位神君,再后来,就听闻那人去了云澜府。
衔云公子之名响彻仙界,知晓蔚止言和天庭这层关联的人不多,四海言论中的蔚然君,如琅環院首初见那般,是个翩翩无双的佳公子。
而琅環院首在长久年月里终于察觉,蔚然君温润待人是真,疏离难近亦是真。
他素来与人保持着有礼距离,进退有度,从不主动探听他人之事。若不免劳烦他人,总会一一还回,来往划分得清清楚楚,绝不亏欠。
除了云澜仙师和夙饶上仙,从未见他和谁真正亲近。
可此时此刻,蔚止言却任由,不,是放纵身边那人接近,仿佛甘之如饴。
那把从不离身的衔云折,甚至亲自递到了对方手中。
琅環院首黯然离去,最后一眼是白发青年的修长身影。
他又想起水晶壁上的那道名字。
……云澜府,沈欺,到底是何方人物呢?
蔚止言有意献扇请罪,沈欺浑然不想接受,猛地松开蔚止言。
他大略知道蔚止言尚未直接打利用他的主意,只不过被诓了一道的感觉,让他相当不虞。
指腹擦过皮肤,留下一点温热的触感。
群仙筑人来人往,不是动手的好地方,姑且放过他。
“再有下次,休怪我无情。”
“好的!”蔚止言满口答应,“疑是,你若还生气的话,尽管和我说,叫我做什么都行。”
沈欺:“那把拘灵还我。”
蔚止言:“这个……暂且不行呢。”
呵呵。
“滚。”沈欺冷嗤一声,转身就走。
蔚止言没听到似的,紧随其后:“疑是,这便去准备万象试了么?我来陪你吧?”
“可以。”
沈欺驻足:“我刚好缺个陪练。”
“好啊,练什么呀?”蔚止言兴致勃勃。
沈欺缓缓举弓:“试箭的准头。”
“啊???”
蔚止言强颜欢笑:“要、要么还是换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