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那些个姑娘福了身退下后,燕徊才不爽开口:“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老是喜欢坏我事儿呢?”
甄老三忍着没给他翻个白眼,兀自倒了杯茶招待自己,一杯下喉,他缓缓开口:“谢稔禾已经安顿好了,陶易那边怎么办?谢承阑肯定发现陶易失踪了。”
“那晚那么混乱,谁知道他还活着没有?”燕徊摇着茶杯,轻嗤一声,甚是自作聪明,“谢承阑更关心的应该是他姐姐吧?”
甄老三不置可否,道:“二哥又来信,问咱们要不要帮一把燕衡。”
“帮?怎么帮?”
甄老三道:“现在往北调去那两千精锐还来得及。”
燕徊“嘶”一声,发现什么似的端坐了身子,眼神在他身上来回打量几遍,狐疑道:“我怎么感觉你跟怀瑾待了几年越来越蠢了?”
甄老三:“……”
“不说燕晟带了多少人,各地州府都有兵卫时刻戒备着,但有异动就是举全城之兵出击。燕晟走的官道,”燕徊伸出两根手指凑到甄老三跟前,满是不屑,“怎么入城?就算在郊外出手,不管哪条路哪个地点,往最近的州府传信,不出半个时辰就出动全军,你当他们都是吃素的?”
燕徊哼哼道:“咱们硬碰硬,还不知道能不能一举拿下,惊动了燕晟不说,王都里的人也没清理干净,你觉得按你计划行事,咱们有几成胜算?届时只怕是功亏一篑,为他人铺路了。”
甄老三眼皮一抽,心想,还真是这么回事。他轻咳一声掩饰尴尬,转回话来:“那你真不怕他死了?”
燕徊思索片刻,道:“他比谁都惜命。”
甄老三不在多舌,只问:“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燕徊笑出声,撑着椅子起身,甩了甩肩膀,道:“收拾收拾,咱们也回王都玩玩。”
寒风一转,十一月中,寒冬已至。
王都里,长街两旁,一早立好了人墙。个个提着菜篮子,仰着脑袋踮起脚尖,看着城门方向。
他们这个新上位的皇帝,说到底是为国祈福才出的王都,圣驾回都,百姓们怎么着也该夹道相迎。
不过这些人这么早就来候着,除了迎接圣驾,还有一件事,那就是指骂那个叫燕衡的逆贼。
逆贼燕衡谋害污蔑新帝、扰断祷国仪式、污乱圣地……各种罪行,早早传入王都百姓的耳朵。而燕衡在王都的名声他们也早已知晓,自然对此人没有怜悯,反而怨恨的多。
圣驾进都后,就出现了这么一个场景——前面都是拍手示好和欢呼声,后面到了囚车这里,就是吐唾沫星子砸烂菜叶子了。
彼时燕衡还在睡觉,他是被一根胡萝卜砸醒的。他看着手边的萝卜,懵然片刻,抬眼环视四周才发现,这是到王都了。
燕衡忽略掉那些嘈杂的叫骂声,将胡萝卜捡起来,袖子擦擦,咬了两口生咽下。他又拣起一片生菜叶,拍了拍灰尘,费解嘀咕道:“这好的干嘛也往这儿扔?”
嘀咕完就往嘴里塞。
活活就是个囚犯。
那些烂菜叶还在源源不断地往他身上招呼,忽然,“啪”的一下,他脚跟前出现了一滩黄液和破碎的蛋壳。
燕衡轻“啧”一声,嘟囔道:“砸鸡蛋就太过分了吧……”
说完,他俯身往烂鸡蛋凑近。
一旁的何砚见了,大惊失色道:“你不会连这也要吃吧?”
燕衡骤然止住,道:“那倒不是,还没饿到这种地步,我只是闻闻臭不臭。”
何砚松了口气,取下头顶的烂菜叶,拍了拍身上的菜芽,无语道:“这些人能不能看准了扔?本官好歹是朝廷命官,何曾受过这种待遇。”
燕衡把自己手里啃了一半的萝卜递给他,笑呵呵道:“何大人不妨往前挪几步?反正这都到了王都,我也跑不了了。”
何砚看了一眼没收,摆手悻悻道:“算了吧,我还得押你进刑部大牢,此时我走了,出了什么岔子,我可担不起。”
燕衡识趣地收回手,然后自个儿啃完了。他看向安福,安福的情况比自己好不到哪儿去。但安福知道躲,还不算太傻。
说起刑部,他还没去过那地方。
此时,某座茶楼的二楼里,有个人探出半个身子,死死抓着窗棂,将燕衡一举一动看在眼里。
忽地,那人身后出现个俊俏青年,循着他视线看去,目光打在燕衡脸上,半晌才出声:“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人了?”
谢承阑被他唤回神,眼瞧着一行人走远,才终于应声:“是。”
心心念念了好久的人,牵肠挂肚了好久的人。
邝凡坐回去,给他添了茶,叹道:“这副模样,难怪当年解绍华会对他起别样心思。”
谢承阑皱了皱眉,跟着坐下去:“人都死了多久了?别提他。”
“其实我比较意外的是四爷你啊。”邝凡摇头叹声,“怎么也没想到,你居然会喜欢男人,我还以道你会和解蕊小姐修成正果来着。”
谢承阑眉头拧得更紧:“都没修过哪儿来的正果?也别提她。”
“行行行。”邝凡掷杯敲了敲桌,神色正经,“说正事,我虽在羽林卫当差,但我手底下可调动的人不多。”
谢承阑问:“不多算多少?”
“我能调遣的不足百人,”邝凡道,“邓将军比我能拿话,但手底下能动用的也不到三百人。”
“每月初二、十一、二十三,是邓将军带人在乾武殿四方巡逻,我会和他分两路巡守。”邝凡压低声音,“若你们要动手,我可以带你们进宫。但他乾武殿内的人手,我不敢保证能打得过,真动起手来也得速战速决——”
就在这时,谢承阑不知道心思游离到哪儿去了,冷不丁来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你能进刑部吗?”
何砚嘴角一抽,拍拍胸脯给自己顺了口气:“我的好四爷,感情您都没听我说话的?”
“听了,”谢承阑抿唇,许自知理亏,“你刚说的那些,我都知道。”
“我瞧你真是病急乱投医了,”何砚无奈道,“若想从我这儿行方便,那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我上任不足一年就成了邓将军左膀右臂,底下不少人对我颇有怨言。况且,禁军四卫直接听令于皇令,和六部向来搭不上线,我如何能进?”
谢承阑闷口茶,情绪不明道:“我明白了。你继续说。”
见他恢复正常,邝凡稍稍放下心,道:“皇城内最不缺的就是高手,无论成功与否,全身而退也难如登天。”
谢承阑盯着茶中水,淡然道:“不需要全身而退。”
听他这话,邝凡陡然一惊:“你这是铁了心去送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