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徊稍愣,干笑道:“说句真心话,我觉得,尧安王比不过你。”
“既然如此,你就该明白,我与我那五皇兄不同,他思前顾后,需要人来出谋划策。”燕衡道,“我这脑子不说从小聪明,打也该被打机灵了。”
“我和你合作,不过是看中了你手底下的人,而你的小聪明在我这儿一文不值。所以,别在我面前指手画脚。”他说得决绝,语气充满不屑。
“你说话倒是直爽。”燕徊也不恼,甚至一副颇有兴致的样子,“王爷明白,我做的这是亏本买卖,干的也是费力不讨好的事。王爷话说得那么难听,就不怕我恼羞成怒,一声令下断了此间路?”
“怕啊,怎么不怕。”燕衡脸上看不出一丝惧怕模样,更像是嘲讽,“不过你若是那么容易被激怒的人,我五皇兄能看中你?在各势手底下能活到现在?”
“我可以理解为——”燕徊思虑着,“这是讨好我的话?”
燕衡神情复杂,看智障一样看他:“你知道王都红月楼那个说书先生吗?”
燕徊:“嗯?”
“他那脑子要是有你一半会想,也不至于臭名昭著成这样。”
“……”
见燕徊脸色变得铁青,燕衡才舒心了些。他还是打算先糊弄一下,免得燕徊被自己气得真跑了。
“不过,你知道的,我从小便这般,做事混账说话也混账,从来不会拐弯抹角。”燕衡看向他,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倒是一副真心实意的模样,“而且,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早在那日临綦舫上,燕衡差不多就已经和他挑明了,关于以后。所以燕衡清楚,他今天来此,可能真纯粹是吃饱了没事干来转悠转悠。
“是知道不假,”燕徊道,“这不是想着再来给你提个醒。”
“既然提醒完了,如果没什么事了,那——”
“你刚刚不是说心情不好?”燕徊打断他将下的逐客令,“我听说你想出去散心?”
燕衡目光不动声色挪向刚和上茶丫鬟一道进门的陶易,后者心虚低头,眼观鼻鼻观心。
“还记得西流的那片莲池吗?荷花嫣红池水清凉,每每夏日的好去处。”燕徊轻摇折扇,眼珠子都快把人盯穿了,“小时候,你我——”
燕衡微微皱眉,声音冷然:“别跟我提小时候。”
“好好好,那不提小时候。”燕徊识相地拐了个弯,“你不是想去那片莲池?今儿个天气正好,我陪你?”
“不去。安福送客。”
说完,燕衡决然起身,头也不回地跨步出去。
他一脚刚踏出门槛,就和满脸憔悴的人撞了个面。燕衡神色微变,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扫,语气略有惊诧:“谢兄?”
谢承阑低眸看他一眼,轻轻“嗯”了一声,将视线对准他身后不紧不慢站起身来的燕徊。
燕衡看了看他眼眶:“好些了?”
谢承阑缓过神,点点头。
这时,燕徊也朝门这边走来。
“话说,”燕徊背着手,悠哉悠哉,摆出一副正经架子,步子就停在了燕衡身侧后方,“这么久,我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
“如果没什么交情,称呼什么的,便是没什么必要的。”谢承阑同他对视,眼里血丝未消,看人的眼神多了几分红目切齿的意思。
“虽然和你没什么交情,但我和云瑄也是从小相识,你又狗皮膏药似的赖在他身边,”燕徊开扇遮笑,“那日后,你我碰面也是难免的。”
“我很疑惑,”燕衡侧首,淡淡道,“我五皇兄竟然没把你这舌头割了。”
他说得宁静,眼底确实遮不住的厌恶。不仅如此,燕徊还从他深沉眼底捕捉到一闪而过的杀意。
平静的怒意才是最危险的,燕徊笃信,如果不是现在自己于他还有价值,他或许真会疯到给自己一刀。
“开个玩笑罢了,云瑄何必当真。”燕徊合扇拍手,给自己打圆场,打心底不情愿惹怒燕衡,毕竟,他还想和他“破镜重圆”呢。
燕徊对着谢承阑语气缓和了些:“你若不想说,那我便直呼其名,如何,谢归雁?”
“随便你。”谢承阑应付完他,垂头低眼将注意力落到燕衡身上,声音都轻了些许,“门口的饭菜我已经吃了,你刚刚不是说带我去泛舟?还去吗?”
燕衡愣然片刻,大概是没想到他今天愿意和自己开解了,不由得欣然答应:“去啊,当然去,我让人去准备。”
燕徊:“……”
燕衡见谢承阑肯出门了,无不高兴,嘴角就没放平过。眉飞眼笑的模样,明媚又热情,用谢承阑的话说就是,笑得蔫坏也好看。
“我去洗沐一下,换身清爽的。”谢承阑拉着他往外走,似乎不想让他和燕徊做逗留。
燕徊作势跟上两步:“云瑄啊,你刚刚不还说不去?”
“现在又想去了,不行?”
“那我也同你一道?”
谢承阑稍停,道:“一只舟只载得下两个人,你要是不介意,在池里游着跟上吧。”
“……”
“安福,王爷不是让你送客?”谢承阑拉着人走得飞快,头也不回,“怎么还没个动静?”
最后,燕徊不情不愿地被请出去了。
谢承阑肯出房门了,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当然,最开心的,当属燕衡。
他正高高兴兴着人准备出游事项,这边谢承阑沐浴完出来。这天热,他在屋里闷了几天,换了件薄衫,腕间系了一条白布。
如今局面,也只能如此。
沈若翩都死了一个多月了他才知道,说没有愧疚是假的。不过现在,他没有更好的办法去平抚内心、去处理低到低谷的情绪。他只盼着来日早回王都,到沈若翩碑前,磕头认错。
他回院路上,刚好和迎面而来的崔栖撞上。
崔栖端着一盆草药,在他周围绕了一圈,纳罕道:“难得。”
谢承阑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敛着眉目没接话。
崔栖道:“四爷的药可都用完了?还有哪儿不舒服没?”
谢承阑稍稍有了反应,糊涂道:“什么药?”
崔栖挑眉,一只手点了点自己左右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