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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熵增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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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下了,”傅煜在手机上点着,“我懒得开车了,咱打车去吧。”

“嗯……”周邮神思不属地应了一声,看见一辆“苏”字开头的车从眼前载客离去,倏地皱眉问道,“傅煜,现在国内是不是都手机支付啊?”

“啊?”傅煜回道,“对啊,这不废话吗,那满大街的收款码。”

周邮愣了一下,低头按开了江边的手机,自言自语道:“那他怎么丢了手机也不找啊……”

屏幕应声亮起,却在瞬间令他骤然失声。

因为周邮看见了一张照片。

是江边的锁屏。

高远的夏日晴空下,他和江边两个人坐在操场看台上,他垂头念稿子,江边仰头喝水,一手搂着他的肩正比出“胜利”的手势。

周邮不可置信地盯着屏幕,盯到变暗变黑,又连忙按亮。

这张照片,他从没有见过。

可是却记得,这大概是高三运动会的时候,那天他去看台改加油稿,却被江边留在了那儿,一直陪他到上午的比赛结束。

周邮尚能清晰地回忆起那天的场景、气温、由上看下去时操场上幢幢的人影,却不知道他们之间,还有这样一张合照。

而令他怔愣不已的,不止是一张陌生的合照,不止是江边用他们的合照做锁屏,而是,这张照片,他又似乎见过。

在一个不可能的地方。

周邮眯起了眼睛。

“车还有一分钟,”傅煜撑开伞,回头叫他,“走了JOJO,就一把伞哈哈哈,你又得跟我凑活了!”

周邮充耳不闻,正在自己的手机上翻找着什么。

“干嘛呢网瘾少年,不乐意跟我合伞啊,这都多长时间了,你怎么还这么别扭啊?”傅煜拉了他一下。

周邮忽然大声吼道:“别动我!”

傅煜:“……”

“你发这么大脾气干什么,我又没惹你……”他嘟囔着,小心翼翼地凑过去,“看什么呢?”

周邮没顾上回答,丢了魂似的在屏幕上划着,指尖的敲击逐渐暴躁。他在最下端反复划了半天发现网络无法连接,这才反应过来——

“你手机能刷ig吗?”

“啊?能啊,你要……”

“给我用一下,”周邮急不可耐地说,“我这儿只能收到评论提示,刷新不出东西。”

“拿去,”傅煜把手机递给他,“你看ig干什么?是哪个超级偶像回粉你了?”

周邮如获至宝,迅速登入自己的账号,网关飞快连入,他点开下方的通知,本来以为要找很久,却在最近新增的点赞里看到了那个自己要找的账号。

一个缩小后很模糊的头像,账号所有者似乎没想过要放大突出某一个人像或者风景,完全是导入图片直接应用的流程化操作,以至于周邮见过他许多次,都没有想过要点开看一下图片的全貌。

现在他点开了。

头像加载完毕,和旁边江边的锁屏壁纸,是同一张。

他像被击中了一般僵在原地,一股巨大的冷意从脚底冲上胸腔,迅速蔓延至五脏六腑,空空的胃无法受控地痉挛起来,好像一块石头在里头疯狂滚动,周邮的脊背陡然一弯,站立着猛烈地晃了一下,差点倒下去。

——热力学中用“熵”来对第二定律作定量的表述,过程第二定律指出在自然界中任何的过程都不可能自动地复原,要使系统从终态回到初态必需借助外界的作用。

——而早在北宋,邵雍便计算得出,在129600年后,一切事物将会重演。

他作为天文爱好者,曾观察过许多天体运行的轨迹,周邮看过甘孜的流星,行过荒芜的戈壁,初中时也在作文里写下过豪言壮语“要让银河的光覆盖黑夜的压抑”,也知道爱无法永恒,喜欢无法永恒,永恒也非永恒,强求改变逆转,熵增后必然是一切归零,无一幸免。

但他言而无信,没走天文那条路,甚至阴差阳错进了建筑系,已经在准备申博。

多么荒诞的走向。

如果十年前有人告诉周邮,他会因母亲去世放弃中考,他一定不信;如果六年前有人告诉他,他会是一个勤奋刻苦的好学生,在全市最好的高中占据榜眼,他一定会臭屁地说“小爷就算不勤奋刻苦也一样拿第二”;如果有人告诉他,其实,即使你再努力学习也没有用,因为噩梦会重演,你会与人生最重要的考试再一次失之交臂,他一定毫不犹豫给对方一个大白眼,瞪到他不敢胡说八道……

如果,有人在更早之前,在他刚刚确认自己喜欢的是男生时便告诉他,将来,会有一个人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你,喜欢到心甘情愿等你六年,喜欢到这六年里一直在你看得见却注意不到的地方关注着你,只等你有一天发现他的存在,周邮一定也不信——

“放什么厥词,我视力可是1.5!!”

是啊,那时候他甚至还没有开始戴眼镜。

多少当下深以为然的过往,就在银河的粼粼微光里,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变化,逐渐成为周邮想不起来也无法评断的记忆,那是他的厄里斯魔镜,窥见欲望却蛊惑人心。

周邮从不曾掀开那层落灰的布帘,可如今它却自己掉了下来。

江边的身影印在镜子中,十八岁的少年意气风发地望着他笑,眼角眉梢的温柔比可爱多的最后一口还要甜腻,白衬衫映衬的沉静面庞,有夏天风里飘来的合欢花的浅红。

十八岁的时候总不觉得岁月美好珍贵,可到十八岁走完,站在二十余岁时再回望,才恍觉那时候,江边那么多次坚毅笃定的视线,原来,都只落在了他一个人身上。

只怪他心怀的鬼胎,小心的提防。

周邮一直觉得自己天生情感迟钝,却不想竟然木讷至此。

地面上影影幢幢的光刺痛了他的眼睛,唯独有辆车慢慢行至跟前,把光布碾开了一条河。

周邮抬头,看见了打着伞下车来的江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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