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进入殿中,各自行礼论坐。
“你就是云栖鹤?”洛庭之坐在客人首位,打量站在最末端的白衣黑带少年。
其实不过几年,云栖鹤的相貌并无多大变化,洛庭之也不是没有见过这位前准妹夫。
只是之前,每一次都是对方坐在上位俯视他,而这一次颠倒了尊卑,他心里陡然涌出一股满足感。
然而想到自己来此行目的,洛庭之敛去了那股自傲。
“听说烟儿前日上山找你,拿了些东西。”他语气温和,唇间噙着一抹笑,看上去倒是好脾气,没有洛修那般咄咄逼人。
仙门也有洛家公子温润如玉的美称。
在洛庭之的设想里,云唳自云端跌入尘埃,被所有人踩在脚底,而这时突然有上位者对他和颜悦色,不说受宠若惊,也应该会有动容之情。
然而那少年却仍旧是一副神色倦怠的表情,连语气都是冷冰冰的,“嗯,拿走了定亲礼,有字据为证。”
云栖鹤拿出了一张纸条。
洛庭之被他这轻视态度而生出了点怒火,不过他掩饰得极好,只是朝身后护卫颔首示意。
一人下去,接过云唳手中纸条呈给洛庭之。
“确实是烟儿字迹,真是胡闹,定亲都是多远的事了,竟然还这般不懂事。”洛庭之斥看了眼纸条,口中轻斥,似乎是顺手,将纸条压在了茶桌边上。
书院弟子中,司辰欢和楚川为了方便传小话,站在了最外排。
楚川对司辰欢传音道:“这洛庭之,看起来倒是个讲理的。”
“呸”,司辰欢观察细致得多,“不过都是演戏,你看他那眼神,看云栖鹤根本就是居高临下的嘲讽,这种人都能被称作温润如玉?简直连师父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楚川看不出来所谓的嘲讽,想着阿酒果然一涉及云唳那厮便失了神智,连眼睛都不好了。
这话他不敢说,只以为今天这场会面不会向前日那般争锋相对。
两人传话间,首位上的洛庭之继续道:“我记得,洛家送的定亲礼中正有一枚价值连城的魂果,不仅能清除灵魄沾染的鬼气,还能洗经伐髓,我还以为云唳道友不会舍得交出呢。”
这是什么意思?司辰欢不悦地瞪向洛庭之。
这是暗指竹马交出的魂果是假货,还是嘲讽竹马修为尽废家道中落,他洛家送的东西要藏着供着舍不得交出来是吧?!
洛庭之感受到这股灼热视线,正想偏头寻找视线来源,云栖鹤却忽然开口:“魂果是价值连城,洛家的定亲礼也是贵重无比,云唳囊中羞涩,自然是不舍得的。”
他语气虽然仍是平淡没有起伏,但内容可让洛庭之满意一笑。
果然,他轻蔑地想,什么天之骄子,曾经始终压他一头的天才,如今也不过是蝇营狗苟的蝼蚁罢了。
“所以,请问我云家当时的定亲礼,何时归还呢?”云栖鹤话头一转,让整个大殿陷入了沉默。
众人似乎才反应过来。
是啊,当初两家退了婚约契书,却并未退定亲礼,如今云唳归还了洛家的,那按理,洛家自然也要退还才是。
更深一想,当时两家定亲时云家还是天下第一门,定亲礼单可想而知该多豪奢。
洛家不会是、舍不得退吧?
书院弟子将信将疑的视线,纷纷看向洛家人方向。
洛庭之面上伪善的笑僵硬一瞬,接着硬生生将心头怒火强压下去,撑在茶桌上的手借着垂落的宽大衣袖,盖着那张洛烟儿落笔的字据,勉强道:“云唳道友说笑了。”
接着话题一转:“洛某这边得知,五月前云道友突然下山几日,是否有此事呢?”
这话题跳跃太大,司辰欢提起了心,这人又憋着什么坏水?
五个月前,司辰欢回忆,恰好就是竹马变了性子的那个雷雨夜后几天。
那是云栖鹤第一次提出下山,因那几天正是父亲云琅的祭日。
玄阴门门主云琅最后堕为魔头,屠了不少门派,若是在鸿蒙书院祭拜,怕被有心人做文章,于是云栖鹤提出下山三日。
就连司辰欢想要跟着去,也被拒绝了。
祭拜一事可大可小,不好作假,云栖鹤坦然道:“是下山了,祭拜亡父。”
洛庭之听完,露出复杂表情,明显欲言又止。
他身边的护卫似乎看不下去了,竟跳出来替他主人开口,响亮的声音响在大殿:“少爷,烟儿小姐肚子里的孩子,正好有五个月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