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第七监狱,探视间。
“别自作主张。”前来探视的虫在听筒中说。
那只虫戴着兜帽,翁格看不清他的面孔,但听声音能隐约感觉出是一只雌虫。
“你不要承认这件事,其他都好说,”那只虫自顾自地说,“这里有录音设备,我长话短说吧。别冲动,我们会想办法的。”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听你的?”翁格的坐姿看起来有些懒散。
“乌韦·德莱恩没杀人。”
“是嘛?你怎么知道?”
兜帽虫的声音很冷淡:“你不也是这样想的吗?”
翁格被戳中了心思,他稍微调整了下坐姿:“你们什么关系?”
“这你不用管,不过我可没有那么他大的耐心,”兜帽虫说,“给你个忠告吧,庭上不要说多余的话。他没有骗你,这件事很危险。”
“被虫发现的话,你可能也会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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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帽虫走后,翁格翻了个白眼。
他盯着用来隔开罪犯和探视虫的厚重透明隔板看了一会儿,在狱卒虫的催促下离开了探视间。
不过刚刚那只虫的话的确让他有些动摇。
最开始被当作乌韦·德莱恩的时候,他是打算以在中央法庭说出乌韦的真面目的说辞,逼迫乌尔夫告诉他真相,他其实并没打算真的要揭露他。
但无论是被星盗们劫走还是遇到海因茨都不在他的预料之中,现在事情的发展已经逐渐偏离他的掌控。
翁格陷入了纠结,他情感上不愿相信乌尔夫是凶手,但…排除他们共同度过的少年时光,他又有多了解乌尔夫呢?
如果乌尔夫真的没杀害那六名阁下的话,那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接待所呢?
而如果在庭上自己按照乌尔夫的要求行动的话,那他对乌尔夫在做什么还是毫无头绪,他的调查又会回到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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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点!上个厕所这么半天!”翁格的思绪被狱卒虫打断。
狱卒虫在厕所门口拍着门大叫道:“有虫要见你!”
“好了!”翁格冲外面喊。
不会是刚刚的兜帽虫又想起什么回来了吧?翁格想,他不自觉皱起眉头,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被狱卒虫推搡着塞进探视间。
“您好,乌韦·德莱恩先生。好久不见。”熟悉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
翁格震惊地抬起头,海因茨正坐在刚刚兜帽雌虫坐过的那把椅子上,左手拿着听筒。
翁格向椅子边走来的动作有些僵硬,他避开海因茨的目光拿起听筒:“你…您怎么来了?”
“阁下们不是你杀的吧?”海因茨说。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但翁格却从中感受到冷峻和尖锐,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不是,”翁格无法描绘自己听到这个问题时的心情,“我以为我早就告诉过您了。”
“那是乌韦·德莱恩做的吗?”海因茨继续问。
翁格的脸色马上变了又变,他小心地说:“…您已经知道了?”
海因茨垂下眼睫,答案随着他的沉默暴露出来。
“…抱歉。我不知道。”翁格十分明显地迟疑了一会儿。
“我可以理解为你不知道是不是乌韦·德莱恩做的,对吧?”海因茨问。
听筒中出现刹时的静谧,隔墙里侧,翁格抬起头来,他尝试窥视海因茨的神色,想从他脸上看出他的情绪,但透明隔墙也让他的动摇无处遁形。
“你还会相信我吗?”
静谧过后,翁格的视线定格在海因茨拿着听筒的左手上。
“如果我不打算再相信你,我就不会来见你了。”海因茨说。
翁格盯着海因茨的左手:“…其实,关于我的事,我从未欺骗于您。”
“那即使没有遇到我,你也打算来到这里的吧?”海因茨轻声道。
“返程的那天,在飞行器里,”翁格垂下头,想了想说,“我见到您的兄长了,看得出来他很关心您。他毕竟是您的兄长嘛。”
“您不要误会,我和您说这些并不是在请求您理解我,我只是…还不能告诉您。”
“我知道,我也确实不理解。不过这是你的选择,就像选择相信你是我的选择一样。”海因茨看着乌韦浅色的睫毛随着呼吸眨动,“我今天来是想问问你,看样子您应该也早有打算,那您是否需要我参与到庭审辩护中呢?
“据我所知,乌韦·德莱恩很可能没做这件事。”
“当然,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不会做任何多余的事,”海因茨说,“我今天只是来询问你的意见的。”
翁格震惊地抬起头,他的目光终于从海因茨的手上移走,像镜头一样拉远。
海因茨今天穿着浅米色的外套,灰黑色的头发被拢着扎在脑后,几根不那么顺从的碎发从鬓角落下,冷白色的灯从他的头顶打下,他的下巴好像变尖了,脸色也越发苍白。
“为什么?”翁格的声音有些颤抖。
海因茨看着眼前的雌虫:“我以为这是你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