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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德地图的实时公交显示,万佳乐要等的那一趟正处于失联状态,她等得有些无聊,便习惯性原地蹲下玩手机。
沈泊言从地库开着车上来,离着老远就看见万佳乐缩成了小小一团,驼色羊羔绒的外套咋咋呼呼,尤其在寒冷的夜里,就像一只被人抛弃在路边,且快要把毛撸秃了的小土狗。
他忍俊不禁,降下车窗喊她:“上来。”
万佳乐猛地抬起头,愣三秒,眼里满是抗拒:“就不。”
沈泊言说:“十点多了,你等的车不会来了。”
万佳乐继续倔强:“我可以自己打车。”
沈泊言危险地眯了下眼,声音却懒洋洋:
“别逼我动手,你自己上来。”
万佳乐闻言,脸色微变。
眼神无意中瞟过对方半降的车窗,看到他颈间突出又精致的喉结,因吞咽而上下滑动的那一瞬,越发觉得他这话听起来怎么色色的。
沈泊言当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幽幽挑起眉毛淡笑道:“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你说呢?”
万佳乐被他这话刺激得脑仁疼,瞧他那劲劲儿的样子,大有只要自己不答应他就绝对不走的意思,最后只得不情不愿地拍拍裤子站了起来。
沈泊言依旧风度翩翩,亲自为万佳乐打开了副驾驶的门,等她落座系好了安全带,才将车门不轻不重地关上。
万佳乐习惯上车睡觉,可今天工作完滋生的困意,早就被已经吹响的战斗号角一丝一丝磨灭殆尽。
她不想时时刻刻看沈泊言像是看敌人,可哪有对方送上门阴阳怪气,自己还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
这些年工作的缘故,她不太有机会能当面说些难听的话来怼人,等有些事情过去了,她又实在懒得再翻回来想。
所以原先能把人骂墙上抠都抠不下来的技能也生疏了不少。
好在学生时期善用搜索的好习惯依旧保留,于是她趁着沈泊言还没上车的空隙,偷偷背了几句万能的怼人模版。
“天太冷了,没事多盖点儿土,别出来瞎蹦跶。”
“你当人的时候麻烦装像点儿。”
……
每一句都无比适合他。
只不过沈泊言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上车之后只匆匆地看了她一眼,却是连最基本的客套寒暄都不再有。
万佳乐见他缄默不言,倒也正和心意。
车内的香气干净柔和,空调温度适宜。
在平稳的行驶中,万佳乐慢慢放松了戒备,也悄无声息地滋生了困意。
不知睡了多久,她隐约中感觉身上似是覆盖了重量,等她艰难地睁开眼睛,发现是一件黑色的呢子大衣。
她急忙扭头去寻身边的人,却发现驾驶座位上已经空了。
茫然四顾片刻,终于在车子外头的不远处发现了沈泊言的身影。
-
沈泊言最讨厌迟睿晚上给他打电话,可有时候又不得不接。
迟睿爱添乱、爱八卦,但也并不是完全不可取,至少工作上是好搭档,生活里他也有很大的用处。
比如前些天,是他告诉沈泊言,万佳乐在七鲜上班。
迟睿不认识万佳乐,却记得她,对她印象深刻。
他知道她是那场闹剧中的主要人物,也是沈泊言毫不犹豫就冲上去帮忙的人。
于是他陪着女朋友去买东西时偶然看到了万佳乐,便再次本着看热闹的心情,拍了几张女生工作时的照片发给沈泊言,心里默默算着,看沈泊言到底能憋几天才去找她。
迟睿数着时间给沈泊言打来电话邀功,沈泊言声音淡淡:“你是不是每天闲得没事干?”
迟睿被骂了也笑得爽朗,最知道沈泊言这人没理的时候爱拐弯说话,但他偏要把话题给拽回来。
“你小子,你就直接说感不感谢我吧?”
朔风吹起了沈泊言额角的发丝,他在夜幕里凉笑一声。
那笑里没什么太多的含义,他嘱咐迟睿管好自己,别总脑补一些没用的东西:“阿猫阿狗的,我都会管。”
迟睿听完,简直五体投地:“沈总啊,我墙都不扶就服你,你知道你是什么?你他娘的就是个死鸭子。”
“你说什么?”
“死鸭子,嘴最硬。”
“……”
沈泊言打完电话一转头,看到万佳乐蹲在他身旁不远处的马路牙子上堆石头玩儿,表情瞬间柔和了几分。
“醒了。”
“嗯啊。”万佳乐应答着,顺手在那堆石头的顶端搭上了最后一块儿。
沈泊言站着,影子将女生的身体完完全全包裹住:“那回家吧。”
万佳乐蹲着没动,片刻后缓缓朝男人伸出一只胳膊,露出一个请求的眼神:“帮我一下,我脚蹲麻了。”
沈泊言唇角微弯,修长的手指托住万佳乐的小臂稍稍用力,将人轻而易举地从地上拽了起来。
他调笑:“是不是缺钙?蹲多一会儿就麻了?”
他敢这么说,便是料定万佳乐没待多一会儿。
怎料女生站起来缓了会儿,待两只脚能同时落地站稳时,语调便迅速淡至零度以下:“你刚刚那句话是在说我吗?”
沈泊言眯了眯眼,一时分不清是哪句:“什么?”
她开口帮他回忆:“你那句阿猫阿狗的,说我呢?”
“……我”
万佳乐也懒得重复了,她扬起头,看着面前的男人,又平静地帮他回答了:“就是我,对吧?”
沉默半晌,万佳乐对自己还能笑出来也觉得匪夷所思。
说生气倒也真不至于,这不过是朋友之间插科打诨耍嘴皮子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