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推开一条缝,冷浑犹被白光照到眼睛,眼皮跳动了几下就睁开了。
“抱歉,我以为你没回来,想着确认一下。”这个嗓音冷浑犹很熟悉,是像桂花香一般的温柔,让人听了就无法自拔的想要靠近,跟他自己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我一个小时前就回来了,乐正容卓。”冷浑犹盯着面前的人叫他名字,他戴了副黑框眼镜,已经很旧了,三四年没换,下面的是一双有着下三白的眼睛,面部轮廓比冷浑犹更加明显,可骨骼感没有那么突出。
两人虽然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实际上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乐正容卓是冷浑犹的远方堂哥,这几年如果冷浑犹不在家都是他帮忙的,但冷浑犹没有半点想要感谢的意思。
这个哥哥,曾经差点害死他的母亲。
而冷浑犹的父亲,是个□□犯。
他,是一个外国女人和一个流氓的孩子。
冷浑犹如果自己不去细想,可能很快他都要忘了,怎么可能会有人喜欢他这种人,从小到大,冷浑犹听过太多的喜欢,有想要把他从泥潭拉上来的,有想要从他脸蛋上获利炫耀的,有想要拿他挡子弹吸引目光的,种类数不胜数,他一次次的将这些人推开,给自己包上茧。
每天在家两眼一醒就要面对现实,他只想逃避,所以他选择了住校。
“今天冷叔回来了,你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吗。”乐正容卓笑着看他。
冷浑犹瞥了一样,“他回来发生过好事吗。”
“他说他再也不赌了,让我借他点钱。”乐正容卓说。
“所以呢,你不会给的。”冷浑犹道。
“不,我给了他三百,跟他说‘我就剩这点了’。”乐正容卓坐在了房间的椅子上,“他也没敢嫌弃,灰溜溜走了。”
“他快死了吗。”冷浑犹心有预感。
“看起来像是活不久了,几个月不见瘦了很多。”乐正容卓想了想回答。
自打冷浑犹开始记事起,每天脑子里充斥的是贫穷、疯癫、逃离与死亡,一个赌鬼的家庭,是无法有期待未来的权利。
母亲是个德国人,很阳光的类型。
在五年级时,十二月的寒冬。
冷剑君,他的父亲。在牌室待了三天一回来就发了脾气,疯狂的翻着家里的柜子和存折,为数不多的一小打现金被他拿在手里翻动着,很快就数完了,冷剑君不满的在地上吐了口唾沫。
金发女人和乐正容卓在沙发上小心看着,生怕自己惹到易怒的男人。
冷浑犹到现在都不知道母亲的名字,他只知道每次问她的时候,她只发出一个音。
“娅。”
过了半年他也就放弃问出全名了,在女人发疯的时候就这么喊她,也可以缓解和平复心情。
冷剑君干脆的把一小打纸钱塞到外套里,已经决定好了它们的归宿,不需要和家里任何人商量,也没人敢当这个出头鸟。
没过多久就回来了,手上提着一只烧鸡和一袋子啤酒,直接用泛黄的牙把瓶盖咬了下来,咕嘟咕嘟往嘴里灌,情到深处还发出一声感叹,另一只手撕下鸡腿往嘴里塞,像是饿了好几天一样,忍不住的吧唧,嘴唇上都是油渍。
他喝多了终于注意到沙发上的两人,笑眯眯的朝娅走去,没有用纸巾的手捏着她的面。
“哎呦呵,这是谁家的洋妞子啊…想不想哥哥宠幸你。”堆着满脸肥肉的调戏着。
手上是使了劲的,娅嘴里想发出声音难上加难,只能从喉咙里蹦出几个语调招笑的中文。
冷剑君:“声音也好听,不过没事不着急,哥哥有的是时间陪你玩。”说着拍了拍自己胸脯。
娅终于能喘过来气,在对方再次伸手想碰自己时一把拍开,一脸敌意的瞪着。
被打了的人愣了愣,随即很快反应过来,“你个臭婊子还敢打老子,不都是老子□□下的玩具,装你妈的干净,我呸。”冷剑君手上还握着玻璃制的酒瓶,直接捶在了娅的头上。
血迹滑过了眉间、眼窝或者到了耳朵里,她有些颤抖的糊了一把脸上的血,想上去和男人扭打在一起,却因为重心不稳被一脚踹到在地,手肘磕到了茶几,一边的乐正容卓急忙上前把娅扶起,把遮住眼睛的血擦掉,但他因为害怕始终跪在娅的背后。
冷剑君看到这一幕火气更大,拿起桌上的那包纸巾就砸在乐正容卓头上,“你个死小崽子,你他妈到底是谁家的种。”掐着娅的脖子把人提了起来,一拳一巴掌的打在她的身上,乐正容卓死命拽着娅的衣服,把她挡在自己身前。
男人几次想把他抓出来,但小孩子实在太灵敏,每次都落了空。
只好把怒火都撒到娅头上,一松手就跪了下去,乐正容卓检查着她的伤势,眼泪在眼眶打转,娅下意识把他拦在自己怀里,像一只母兽保护的本能,冷剑君踹的每一脚都在骨头上,让人感觉五脏六腑都在震。
仿佛很不爽一样,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扇在了乐正容卓脸上,顿时红肿一片,忍不住哭的他终于受不住这样的压迫,泪水和娅的血水混在一起。
在冷剑君打算继续的时候,带着哭腔的声音大吼道:“您要打就打她吧!求求你别打我!”乐正容卓疯狂的颤抖,眼神直视看着站着的男人。
“嘎吱——”
身后的房门被打开,冷浑犹刚刚放学回来就看到这一幕,被蹭了满地的血,乱七八糟的绿色酒瓶子和餐桌上的半只烧鸡,以及刚才乐正容卓石破天惊的一嗓子,让他一瞬间不知所措。
这是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了。
我该怎么办。
这种问题对于五年级的小朋友实在有些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