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已经微微阴沉,但也还未有雨水降落人间,是难得的清凉时刻,也难得的出门时间。
应是可以被当作死前的祝福。
“修治少爷,到了,您请下车。”
一身黑西装的保镖拉开车门,让开身子,对车里的津岛修治恭敬地说。
沉默许久的津岛修治才像是被按了开机键,乖巧地下了车,面上不见了刚刚在车上时的面无表情,扬起了标准的微笑。
津岛修治抬头向上看去,“青森博物馆”的牌子正立在馆口大门上方的中央。几乎毫无遮挡的,映照这些被折射过来的光。
这所博物馆的所在地未免太过奇特,明明是该开在市中心的博物馆,却开在了野外。
“修治少爷,家主已经进去了。”
还是那位保镖,他就这么提醒着津岛修治进去。他看似恭敬的样子,实际上目光中带着些蔑视。还有什么?有一点惊讶?怀念?
他在怀念什么?
津岛修治觉得奇怪。
蔑视就算了,他不在乎。
真是傲慢的保镖先生啊。
会是你,杀了我吗……?
“嗯。”津岛修治应了一声,抬脚向前走去,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身后的那位先生似乎有些不爽,憋着一口气跟了进去。
博物馆里金碧辉煌,墙上挂着的画,放在透明展柜里的展品,带着岁月的痕迹。
津岛修治漫无目的地走着,目光扫过一众展品,最终落在了一面铜镜上。
在或亮丽或衰败的一众古董中,它仿佛有些不同。带着一种奇怪的魔力。
他感到好像有一道不可忽视的目光正在一直注视着他,津岛修治顺着目光,最终朝放在博物个馆后门五米的那镜子走去。
身后的保镖寸步不离地跟着,津岛修治头一回不想再去注意他了。
母亲被父亲杀死时,父亲的存在价值就没有多少了,而如今,父亲也别想活得长久了不是吗?
招惹乌鸦又自己丢掉筹码的蠢货。
今天过去,津岛家就将不复存在了,他也可以自然而然地死去了。
所以今天对津岛修治是来说是值得庆祝的一天。
即使如此,他还是在心里想着:如果,可以活下去的话,如果……活下去的话,他想要丢掉从前的姓氏,也想要逃离腐木一样的家族,更想要……找到活着的意义。
他在镜子面前停下脚步,沉默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与兄弟姐妹甚至父母都不同的,被深刻厌恶的眼睛,挂在面皮上堪称完美的笑,与母亲相像的蓬松黑发,融入家族的腐朽感通通显现在被打磨得极好的铜镜上,让津岛修治耐不住退缩,恐惧。
此刻的他也不去想那忽视不了的目光了。
‘还是死去好吧,还是离开这个世界好吧,我不想活着的,对吧?’
‘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他对着自己咒骂着。
津岛修治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发白,眨了眨干涩的眼睛,仿佛有泪珠滑落过脸颊。
他急促地转过身,脸上虚假的笑容好像马上就会被镜子里的自己打破。
——不要!他已经忘记了!再想起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