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许觉得好刺眼,比今天的太阳还刺眼。
什么私人飞机,刚买了新的游艇,鸽子蛋大的珠宝,和一墙面不同颜色的包。
沉长风好像都没有这么有钱。
南许想着又点开了沉长风的朋友圈,除了分享企业的公众号之外,只剩下新年的祝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新年祝福的朋友圈下方,是顾姐的评论!
此社交APP只有在互相是好友的情况才能看到点赞和评论,所以这位顾姐是沉长风和他的共同好友。
长风沉沉:「喜至庆来,永永其祥。新年快乐。」
顾姐评论:「沉长风,你可不可以说人话?」
长风沉沉回复顾姐:「你赚钱的时间可以拿出一部分来读书。」
南许关掉沉长风的朋友圈,心情有些失落,说不上原因,但胡思乱想是人类的天性。顾姐会不会就是沉长风口中的那位朋友?
商业上有交集的朋友。
TripTrip的公司群内没有沉长风是很正常的,但他们也吃到了热搜上的瓜显得异常亢奋。公司氛围确实很好,工资高又轻松,生气都生不起来。
群内什么都聊,只要不涉及内部员工吵架就行。
Linda:「沉总竟然请两个部门喝西瓜椰椰,unbelievable!」
Wendy:「嘘,别说了,正主在的。」
Jessica:「OMG,忘了这回事儿了!」
Anne:「我们公司的下午茶要不要也换一下啊?」
顾姐:「我请,西瓜椰椰。」
全体:「不喝白不喝!谢谢顾姐~」
两天后,南许将被子床单都用收纳袋装了起来,搬到了一楼。快递站的人开了辆卡车来,专门等着他们毕业时靠送重物来大赚一笔。
“哟!你这么早就把被子床单寄走了?”南许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可时间过得久远他没见到人之前还真的记不起来是谁了。回身一看,□□正坐在一楼门口,监督着手下的人干活。
“是啊,大叔,我找到工作了。”也许这是他和□□见的最后一面,人生就是如此,在不经意的瞬间你已经与熟悉的人见过了最后一面。
只是多年后才会想起,时光却窜出去好远。
“恭喜啊!你和沉长风怎么样了?交往得顺利吗?”□□的话让南许浑身一激灵,他瞥了一眼周围没有人注意他,把手中的包裹放在秤上回道:“大叔你不要乱说了,我和他就是朋友。”
“我和你说啊,沉长风不是个坏人,你们两个性格挺合适的。不如试试。”不知什么时候□□摇身一变成了“媒婆”,南许只觉得在开无边无际的玩笑。
他和沉长风之间的差距作为朋友来说已经是上限了,再进一步成为恋人,他根本就没有想过。
沉长风知道不知作何感想,估计也会无奈一笑。
他想起王柯文在绿皮火车上谈论过的启峰集团矿场事故,又看向身体孱弱坐着微微喘气的□□,想着明日就要去报道的自己。有些事,现在不问个清楚,将会被永远被埋在黑暗之下了。
是一天中最炎热的下午,南许的小腿又传来一阵毛绒绒的热感,不用去看,小声的喵喵声传入耳际,就知道是“学长”了。
“大叔,我可以问你一件事情吗?”南许看着□□身边还有一个座位,大约是宿管阿姨搬出来给快递的工作人员。他走了过去,坐了下来,不准备简短的只说两句。
腿上的毛感还未退去,低头一看,一只肥美的大胖橘躺在了他的脚边,柔软的肚子快速地抖动着。这温度不要说人了,动物更受不了。
“你对我好像很好奇?我都一把老骨头了,能有什么秘密呢?”□□一脸轻松,他现在过得日子就是他所想要的。只是南许不这么认为。
对于一位曾经把命搭上都赚不了多少钱的矿工来说,现在能坐在阴凉的地方,看着阳光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
“大叔,你在这里开快递店是因为……沉长风吗?”南许怕无端的猜测会中伤对方,也只是暗示了一句。
“你是听了闲言碎语?”
那双苍老又锋利的眼睛看向他时,下意识想要躲避,只能看着“学长”的后脑勺。
“也不都是假的。”□□又看向天空,他在回忆过去,遥远的过去,是他活着的五分之一的时光。可时间好像一块橡皮擦,他跟在你的记忆之后,越是向前走,它擦去的回忆就越多。
关于细节,不知是刻意遗忘还是真的想不起,□□思索了一番说道:“我本想把沉长风给绑了,向启峰集团要钱。谁知那小子说什么,你绑我也没有用,因为我的父母不爱我……”
□□猛的一拍大腿道:“一个男大学生整天把父母爱不爱自己挂在嘴上,你看看这事,我也不好评。我原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呢,他给我看了和他妈妈的聊天记录,惨不忍睹。还不如和一个陌生人聊天。”
南许想着这也许是摸“学长”为数不多的机会了,便蹲下又摸了摸毛绒绒的猫头,听到□□所说才抬头不解地看了一眼,问道:“他和他妈妈说了什么?”
“一个发布任务,一个回答好。看时间,差不多一个月才联系一次。我那时就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就算把他绑架了也要不到钱。这孩子还真可怜,所以后来我对他多关注了些。”□□当不了坏人,反派都是直接做,哪有跟“受害者”聊天商量的。
南许想起刚和沉长风聊天时,对方说「好」的频率占了一半,原来是这么久的习惯。
“大叔,你的伤到底和启峰集团有什么关系?”
人来人往的男寝宿舍楼,不断响起的呦呵声,此起彼伏的收款码到账的声音,都没有注意到他们口中的大事。对于个人来说,只有对自己有关能够改变的事情才叫大事。
“当时经过地质勘探,矿山测量等等一系列前期准备都好了之后,矿长就让监工带我们下矿,前一个星期平安无事,到了第二个星期之后,有采矿工发现通风安全出现了纰漏。上报给监工后,却没有反馈,就这样我们在恶劣的环境下工作了一个月,直到有一位挖矿工倒下……”
采矿过程中出现有毒气体是很正常的事情,这方便主要由安全检测员负责,除了气体检测之外,还有温度检测盒地质灾害检测等。
南许摸着猫头的手听了下来,大概的事情经过他也知道了。是一场没有引起重视的安全事故。
“赔了我们每个人六十万。”□□叹了一口气,仿佛安慰自己似的说:“哎呀,我挖矿还没有这么多钱呢,现在好了,都不用挖矿就能拿六十万,幸福啊!”
“大叔,这件事终究是负责人的错,你也不能怪在沉长风的身上。”南许是天真的大学生,眸子还是未被污染的纯澈。
“你说得对。我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不过我觉得蹊跷,在事发前两日监工总是在晚上出门,我还以为他去撒尿呢。矿场里都是男人,有时候去厕所还不如在搭起的简易棚旁边解决一下。或许是我多想了。”□□摆了摆手,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再想没有意义了。
也许这就是老天爷给他选的最好的路。
“大叔,你没有家人吗?”南许蹲在橘猫旁,托着腮看着□□。他喜欢在夏季无忧无虑和别人闲聊,阳光晒着大地与植物发出烤得微微焦的香气会充满整个校园。
“有啊,买不起这边的房子,让他们在老家干活。我每个月给他们打钱,你啊,快要工作了,也要变成一个大人了。小朋友,成为大人或许很痛苦,但你要习惯痛苦。”□□第一次朝着南许露出一个很大的笑容,能看见十颗牙齿。
有的人笑着诉说着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