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否歪打正着，也都让某人营造的深沉气场整段垮掉。

始作俑者还在摊手叹气，“因为我也承认啊，【神】是人类的神明。没有人类，神明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黑崎华月垂着眸，“但是，寻求‘信赖’，或是成为‘受信赖者’，其选择本来就是双向的。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从不强调自己生命的意义，悄无声息却认真而用力地活着。如果有‘比自己优越的人’，一定是愿意肩负起他人命运，在压力、痛苦、绝望之中仍坚定地选择那条道路，并毫不犹豫前进的人。”

“那么……害怕成为那个‘受信赖者’，想要逃避沉重压力的人……”

刀锋裹挟着万钧灵压，像要斩断声音一般蓦然挥下。

“——是你吗，蓝染？”她挑起眼。

淡定而平静的话语声中，镜花水月的刀刃由上自下撞击到玉璋护盾，随着扭曲的戾风荡开一片金褐的岩纹。嗡鸣之声低沉，却恢弘辽远，如扣击天地的回音。

距离近在咫尺，蓝染惣右介能看到人类少女最微小的表情。

于身侧撑开护盾的双臂，被风吹凌乱的黑发，微微抿起的嘴，还有因突然被攻击而生理性轻颤的睫羽。

少女仰望着他，星空一般清亮的目光从始至终只注视着现在。

“你这家伙——离华月远一点！”

根本无法跟上蓝染的速度，只在玉璋被激发的刹那看清了动作的残影。

等回过神，后怕的反应压倒了怼得蓝染物理消声的幸灾乐祸，平子真子一个跃起，逆抚直直劈向蓝染的位置。

轻松地避开，却也不得不远离了黑崎华月，被打断交流让蓝染难得露出明显不虞的神色。

“但凡死神和假面们还有一丝羞耻心，就不该甘心躲在人类孩子的‘庇护’下苟延残喘。”

加重的字眼拷问着死神方的无能。

人的情绪在到达某种极端之后，往往会得到一小段时间的绝对冷静。从听到那个词汇起，平子真子就仿佛陷入了这种静默。

静默来的快去得也快。

“庇护？”他骤然拉大嘴角，那是个不怀好意的笑，“一支队伍有DPS就得有T，这种道理连打副本的底层逻辑都算不上，想来你从来没玩过游戏吧？太古板可是会被年轻人讨厌的，蓝染！”

几时你才能发觉呢，这个超越了“庇护”范畴，好像游戏一样循环往复的梦境？

—【第二十三次梦境轮回】—

……

崩玉是拥有意志的。

其真正的能力是【达成持有者的期许】，将力量引导至希望的方向。

所有业已发生的看似奇迹的事件，皆是由崩玉的意志吸收并加以具象化造成，而非最初认知中【解除生命的界限】。

梦境起点处蓝染惣右介所解释的【崩玉】原理，黑崎华月待到二十三次轮回才收集齐数据，分析完毕。

“……终于，【崩玉】的本源解析清楚了。”她长长叹息，引来对峙双方的注视，“浦原先生，【崩玉】是你和蓝染制作的，是吗？”

“是这样没错，有什么问题吗，华月小姐？”立于战场上，时常笑容爽朗的浦原喜助难得面无表情。

少女盯着他们好一会儿，眼里闪烁着奇异的流光：“……你们……人类果然是天才啊。”

“哈——华月小姐在讽刺我们吗？”

她使劲摇头：“不是的，你们是真的非常厉害。”

剑尖刺穿浦原喜助站立的位置，只击破了便携式义骸的身体。蓝染惣右介并不着急追击，反而一甩刀身挥去残留的灵压，嗓音含着兴味，“我也想听听看，华月会怎么夸奖我。”

“它真正的名字叫【星核】，又名万界之癌，本身是侵蚀世界、带来灾祸的产物*。寰宇诸界畏惧着星核，智者先驱却也探求着星核的真相。它因何而生，为何驱动，如何使用，全部都是迷，而这样的存在竟然被你们创造了出来……你们的智慧和能力就算放在宇宙的尺度里，也是横贯古今的佼佼者。要是有一天能进入银河，各大组织——特别是博识学会和星际和平公司，大概会为争抢你们而打破脑袋吧。”

全心全意的赞扬赤诚而热烈，至少浦原喜助听之前绝对猜不到能得到这种赞誉。

他在刻意压低的帽檐下笑了笑，继而耸一耸肩，“……突然被华月小姐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它确实能实现持有人的愿望，但是，”凡事总有一个但是，“星核所到之处，无不遗留沦亡与破丧，几乎等同于毁灭的象征。它的出现往往伴随着毁灭的和声，仅仅是靠近它，心智不坚定的人就容易被它蛊惑，直到失去自我……”

“更不用说，迄今为止，宇宙中从来没有人试过把星核藏在自己的身体里。”

“你是想说，毁灭的力量顺从于我了么？”融合【星核】的男人笑地格外自得，有意无意忽略了少女话中提及的“心智”问题，“华月对我的评价之高，让我深感荣幸。”

“……我无权评价你的能力，”遥望而来的眼神真诚，话语恳切，“倒不如说能见证这样惊才绝艳的你，该感到高兴的是我才对。可以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赞美直白到……连蓝染惣右介也不禁怔了怔。

“好——再继续夸下去就不礼貌了，华月。”

后方响起的击掌声果断截止对话，前方夜一的雷王拳从天而降，火力全开，轰然砸向茧结的蓝染惣右介。

刚安排妥当儿子的修炼，迅速赶来战场的黑崎一心立马被这缺心眼孩子的直球吓了一跳。打又打不动，骂又不舍得，还得反思是不是自己把孩子教得太过率直，老父亲气闷地顺手揉一把女儿的头发，丢下句“自己小心”，重归战局。

徒留下少女茫然地眨眨眼。

—【第三十七次梦境轮回】—

……

那边浦原喜助、夜一、黑崎一心、平子真子、神里绫人联手对战蓝染惣右介，这边黑崎华月默不作声凑近了摸鱼的虚圈副官。

哪怕隔着再远的距离都能感应到猛烈爆发又急降的各异灵压，市丸银表示什么位置都能欣赏，也没必要站太近不是？

“虽然这话由我说出来怪怪的……”他拢着手，坐在高起的废墟上，脸慢慢偏向旁侧，“小华月不去帮他们吗？要输了哦。”

悄悄——其实也算不上悄悄，毕竟那么大一双棕褐鎏金的巨手再显眼不过——乘着岩元素构成的巨手溜到市丸银身旁的少女听到他的话，故作深沉地摸着下巴，“唔，我只是在想一个问题……”

期待对方接话的心理不言而喻，于是市丸银十分上道地顺着小姑娘的意发问：“什么问题呢？”

“织姬告诉我，现世借住她家的松本乱菊小姐一直很照顾她。据说松本小姐小时候有位竹马，两人关系很好，”小姑娘反手丢下一个陷阱，“市丸前队长知道是谁吗？”

竹马本人的笑容微妙地扭曲了一下，选择……无视陷阱，“啊啦～不知道呢～”

没能问出什么来，黑崎华月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我明白了。松本小姐曾开导过织姬，她对我的朋友有恩。”

“……所以？”

“我希望报答她。”

远处的战斗如火如荼，风把热气和流焰吹往四方。

嘈杂的爆破声里，市丸银的语气轻佻到飘忽，“小华月不该和我聊这些，没有意义的话。”

少女和他一样将视线专注在激烈战斗的远处，“无所谓，你的回答不重要。”

漫不经心的音调实在与少女往日的风格不符，倒有点……

市丸银缩缩脖子，笑容越发扩大，“这话听起来像是蓝染队长的发言，稍微有些可怕呢。”

“没办法，我有个不太好的习惯，会不自觉模仿身边人的言行，毕竟我一直在学习怎样成为一名真正的【人类】嘛。”

黑崎华月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对着市丸银的方向侧过脑袋，“因此，市丸先生，可以不要再尝试去抢夺蓝染体内的崩玉了吗？一次次提前重启梦境救你也是很累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