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伊年认出来是书记的媳妇,姓柳。柳婶儿就那么站在房屋门口跟大门口的符伊年说话,既没走出来同她寒暄也没邀请她进屋坐坐。
符伊年抱着手提袋,摸着袋子底下的酒瓶子,笑着说:“没啥事儿,就是回来上坟过来看看。那婶子您忙,我走了。”
说完见柳婶儿没应声,笑了笑转身走开了。
从书记家离开,符伊年想了想,还是去了一趟五叔爷爷家。五叔爷爷已经七十岁了,和自己的大儿子,符伊年要叫七叔的人住一起,七叔生了两儿一女,大儿子留在身边务农,已经成家在旁边盖了一座房子单独住着,二儿子前年参军去了,小女儿还在上初中。
五叔爷爷和七叔知道了符伊年从县城回来,都非常高兴,尤其是五叔爷爷,虽然人已经七十多岁了,因为常年保持着劳作,依然腰板挺直思维敏捷,拉着她的胳膊往屋里带,“快来,上炕,脱鞋上炕,上炕头热乎。”
符伊年推让了一番,没推让过去,只好脱了鞋上炕,不过还是坐在靠近炕沿得地方,她注意到七叔开始倒水,还端了冻梨过来,急忙谦让着,“七叔别忙了,快来坐,您这么客气,我下次都不敢来了。”
“有啥不敢的,”五叔爷摆手,“想来就来,你爸妈不在了,叔爷还在,等哪天叔爷也不在了,不是还有你七叔。”
符伊年赶忙劝他不要这么说,“叔爷一定会长命百岁的,七叔也一定会健康长寿的。”
五叔爷爷笑呵呵地答应着,“好,好,长命百岁,健康长寿!”
这时七婶儿也进来了,身后跟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七婶儿手里还捧着一个攒盒,攒盒里装着瓜子和几样不认识的果脯进,七婶儿把攒盒放在炕上,抓了把黄色果脯给符伊年塞手里,“年年,这是自己家树上的,秋里才晒的杏干,你尝尝,看吃得惯不?”
“哎,七婶儿,您也别忙了,快坐吧。”符伊年伸胳膊将七婶儿也拉到炕上坐下,然后看着那个小姑娘,“这是小妹子吧,你好。”
小姑娘有点腼腆。七婶儿将人拉到自己身边,给她介绍,“她叫小梅。”又告诉小梅喊姐姐。
五叔爷爷端着搪瓷茶缸喝了一口茶水,问:“年年啊,我前些天遇见支书,听他说你上大学了?”
“五叔爷爷,不是上大学,是一个考试,考试若是通过了就能上大学了。”符伊年用比较直白的语言解释道,“我是考完了才遇到支书的,他去咱们村的知青去考试。”
五叔爷爷一下子就明白了,“那你好好考,考上了给你爸妈长脸啊,别坠了家风。”说着转向七叔,“你二太爷家从根儿上就有读书种子,你二太爷那是前清的进士,几个孩子也考了秀才和举人的,要不是世道不好了也能考进士的,到了你八叔那是去参军了,老九……老九不提也罢,倒是老九的孩子,赶上了好时候,考上了大学。”
七叔一边听着一边点头称是。
符伊年在心头捋了捋,才捋明白,“二太爷”就是那位清末进士高祖,“八叔”是符志红的大伯,弃笔从戎的那个,而“老九”则是原主的爷爷、符志红的父亲,因为沾了黄赌毒而死去的那个。
符伊年听着五叔爷爷讲古,同他解释:“现在的高考和过去考进士不同了,谁都能考的,叫‘全面选拔从优录取’,”她说着看向七婶儿身边的小女孩儿,“再过两年,小妹子也能参加高考考大学了。”
“对,”五叔爷爷点头,“破除阶级了,不分工农士商了,还是共产党好啊,给大家土地种,让农民也能吃饱肚子了。”五叔爷爷感叹着。
符伊年坐了一会儿,发现时间已经过十点了,遂起身下炕,“叔爷,我回来一是看看长辈,再就这不是要过年了,回来扫个墓祭拜一下。”
符伊年穿了鞋子,从炕边的柜上打开手提包,先将准备好的一瓶酒和一包发酵饼干拿出来,想了想又拿了一瓶酒出来,“我也没啥带的,这是给五叔爷爷带的酒和发酵饼干,这条五花肉,七婶儿你看着收拾。”
“哎呀,你这个孩子,带啥东西啊,”五叔爷爷责怪她,“小孩子还没挣钱呢。”
符伊年看到他捧着酒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就知道他还是开心的,于是故意逗趣,“那您老喜不喜欢嘛?”
“喜欢,喜欢,”老头儿连连点头,“哎呀,西凤酒呢,好酒啊,我还是十六七岁的时候跟你爷爷进城随礼喝过一次,现在得七八块一瓶了吧。”
“差不多了,还不好买呢。”七叔也很高兴,虽然年年说得是给老头子带的,自己也能分两杯吧。
而七婶儿得了一条五花肉,也喜笑颜开,“那咱们中午就吃了它,”说完一边转身出去一边喃喃,“这孩子,可真客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