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覃只有应下的份儿。
见他又好好的,她继续说下去:“转念一想,写与夫君的东西,只有最顺心的笔才配得上,恰好烨容有了心思,惊惊便自作主张把夫君的这支笔拿来给烨容一用了,不成想掉在地上,失脚踩坏了去。”
晞婵轻叹了声,手心在他胸膛前状似无意地抚摸几下,道:“方才见夫君面有不悦,便不难想到这支笔对夫君意义非凡,怪只怪惊惊擅自做主,偏就拿了这支。”
李覃听她有自责之意,顿了顿,抿唇沉默了一会儿。
“拿就拿了,我的就是你的。这东西也并无名贵之处,”他话音一转,看着她深思半晌,慢慢把话说完,“只它是我从故友周道人那里要走的,咱们的婚书,便是上回去青州托他老人家书写的,走时忽然有但凡涉及你,便事事件件都宝贵的痴念,索性将作婚书的笔也给带回来留着了。”
听罢,晞婵顿觉晴天霹雳。
她惊讶了好一会儿李覃待自己的珍视,接着想起那支已废掉的狼毫笔,忽觉遗憾透顶,怎么也没料到会是这么个缘由。
李覃道:“念在那小鬼助你写赋,不追究便是。”
晞婵正自怅惘,兴许是他瞧见后有意安慰,悄悄地揽上她阖眸睡道:“你大婚的婚服,也是我从青州亲自取回来的,绣它的人是苏老太太,听闻但凡是闺阁女子,都以她的手工作榜样,可曾有闻?”
“苏老太太?!”
晞婵扑棱一下飞坐起来。
“李覃,你威胁她老人家了?”
饶是当今皇后的婚服,都请不到她老人家出山。
李覃眉毛皱成一团,睨视了激动的晞婵半晌,无奈道:“想到哪里去了!不过是说一声的事,孤又不是不给好处,有何难?”
晞婵更觉奇了。
若是好处能解决的,那苏老太太便不会连皇族贵戚都一应婉言拒绝。
她抱着疑惑被李覃按下躺着睡去。
隔日她问过姚崇才知,原来是李覃枭雄本色,敬仰钦佩的人不在少数,更有慕强出众之流甘愿追随。
——那苏老太太恰就是其中一个。
......
这几日忽下起了连绵大雨,城楼上方阴云密布。
姚崇的行程也因此耽搁,被迫留在李府暂住,等天好时再启程返还。
这样一来,晞婵就更不急着去探姚崇口风了,有的是机会。
趁着李覃同贾公他们在书房谈事,她得了空,就让婉娘以修剪花枝为由将那徐媪喊来房中,旁敲侧击看能否问出些她想知道的事儿。
徐媪她们尚未到时,晞婵独自在窗边立着,手上还拿着同样也是李覃青州一行带回来赠她的菩提簪,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大雨,心中半愁半喜。
喜的是穆李两家危机暂解,她与李覃也算相安无事,互相尊重。
陆夫人不满婚事,不愿同住,终日闭门不出,其他家下人等看眼色行事,也都安分守己,并不似从前那般冷言讽语。
日子倒算自在好过。
愁的是近来风雨不定,天气恶劣,父兄他们不知情形如何,少不了艰难吃苦,再则都过去了几日,豫州离荆并不远,然自李覃告诉她信已传出时起,却迟迟没有回音。
正想间,婉娘领着徐媪沿游廊到了房檐下,相继入内。
晞婵先有婉娘提醒在前,和徐媪聊起时便斟酌了几分,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哪知才聊了几个来回,徐媪竟满目含笑地知无不言,待晞婵犹如待李覃本人那般真心实意。
连婉娘也不禁瞠目结舌。
如此姿态,和这老媪平日与人相处比较,可谓大相径庭。
“是了,”徐媪缓声应下晞婵的问询,不见丝毫不耐,温声多说了些,“那诗筒里的旧纸,是君侯生辰日郑姑娘送的,女君万万不要因此动心忍气,只其中也是有些个复杂缘由,并非她送君侯便接的那般意思。”
“君侯待女君,那才是一心一意。”
晞婵意不在问此,点头一笑,理了理手旁的扇穗,余光瞥见徐媪腰身似有酸僵,命人取了把更舒服的椅子过来,与她换了,弯唇解释了一句:“我瞧你身子骨坐久了应是不爽利。”
徐媪面上受宠若惊,忙行礼谢过。
晞婵笑问:“不知是怎么个缘由?说来我也安心。”
听罢,徐媪最后一点犹豫也没了去,甚至反应稍有强烈地急忙宽慰晞婵切莫因此误会了李覃,一五一十地将她知道的都与晞婵说了个明白。
“那纸上,写的是大道预言,只前几句,从两年前起竟都一一应验。”
晞婵安静没有开口。
婉娘直接“哎呀”一声,连说邪乎,叫那徐媪快别胡言了。
徐媪却看着晞婵神情不变,温言道:“老妪也是无意听郑姑娘说起的,但真假自有事实可证。如徐昴夺雍,势大一方,再如裴度官至太尉,得朝廷重用,都是不错。”
她忽然暗瞧了晞婵片刻,抿唇思道:“老妪也不过看了半幅,但其中唯一不符的,就是女君来了荆州,且与君侯成亲做了夫妻。老妪记得那纸上前半幅有写......”
徐媪倏地打住,并不敢再说下去,暗自懊恼嘴快。
晞婵好生宽慰了半天,又再三强调不当回事,才听那徐媪战战兢兢地低声说完:“有写女君,跟了那徐昴呐。”
话音刚落,房门猛被人一脚踹开。
李覃不知何时回的,阔步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