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吧。”
她并未抬头,只手上动作停了一停,若无其事地再问:“在我以前,你可曾有过心悦女子?”
这次他没有很快回答。
并不像他雷厉风行的果决性子。
晞婵继续研磨,随他拿了狼毫笔在纸上写,沉静发声:“非要我问一句,你才肯认真答一句吗?”
“不曾。”他答的极为漫不经心,以致于让她觉得是在敷衍。
或者是对她问这些的另一种不满。
她压下心底情绪的翻涌,尽量表现的毫不在意,不再问下去了,只安静又重复地研磨。
然李覃这边,哪管什么不值一提的往事牵扯,只专心下笔,认真写着“惊惊”二字而已。
他以为她只是随口一问。
约莫过了一炷香。在她自觉的这场僵持中,李覃始终姿态散漫,不知在纸上写着什么,没反问过她,也没有同她开口讲话。
他显得过于冷静了。
晞婵研好墨,下定决心后,在心里长吁口气,看着男人认真专注的侧脸,待那只飞蛾扑出窗子,她回神道:“你是不是当爹了?”
“......”
似是见他顿住不语,她轻声补充上一句。
“有个女儿。”
李覃仿佛才反应过来,放下狼毫笔,转过头,垂眸睨看了她好大一会儿。
而后他忽然从榻上站起,颀长的身形将烛光遮住了一多半。晞婵隐没在他的身影里,看不清他的神色。
她愣住那时,忽地被他弯身抱起,轻易收揽在怀,在寂静昏沉的隔间书房大步走着,转去窗台将她放了下来。
今晚没有月光。
窗前一片迷蒙。
先前寻匠役特别打制的宽大台面上,虎皮毯代替了狐皮毯,仿若野外大虫在深林嚎叫,威风凛凛。皮毛光滑生温。
晞婵半躺靠在窗边,后脑勺被他用手护着,细指紧揪住身下异物,她睁着眸子,茫然不知这猝不及防的亲昵来自哪里,是因何触发的。
她只知道他来势汹汹,初尝禁果的味道大概也如此了吧,心跳快的像要跳出胸腔。
那他又是什么心情?是平静,还是坦然?心跳一定不会像她这样快而急促吧。
晞婵明白自己不该这么乱想的,现在他心里是有她的,可人总是很奇怪,得到了一颗蜜饯,便想把整包蜜饯记下来,以后定要再尝。
他心里有她,却不一定只有她。
她忽然觉得今晚喊他来阁楼,算是冲动上头,现在她根本还没有准备好该怎么面对他和别人有一个孩子这件事。没有人教过她,该怎样做才算合适。
既不丢了尊严,也不辜负两人刚刚萌芽的感情。
若说她对李覃有几分情,她自觉十分占四分,更多的是为着穆家以后考虑,试着让自己去接受他,倘或当真走在一起,即便解不开他心中仇恨,也能保穆家一条生路。
这是他曾经随口提过的。
事已至此,阴差阳错下她来到了李家,和上一世的随国主上李覃有了交集,也意想不到地发展到今日这般地步。
她有什么理由不继续下去呢?这对她,对穆家来说,都是最好的结果。在这一点上,她承认对李覃是不公的,即便他面上不说,她也明白那些往事不是用笔一拉就能勾销的。
他几近残废丧命。
还有他的义兄。
假若李覃当真下定决心既往不咎,她试着想了一想,心上并没窃喜欣慰,反而有种莫名的情绪,在心头扎根,此时她还体会不明,倘或日后真到了那一天,大概她才会懂吧。
为了平衡二人的付出,她一直都在尽力配合他,主动一点,慢慢培养感情。表现的似有十分,不让他失望。
这不算欺骗,她会让自己完全钟意李覃,只不是现在罢了。
他一定不知道,在他说出“没想过娶别人”那句话后,她亲他那一下,是为什么。不为情定,而为他的妻。要说别有企图,她也认了。
以致于打那以后,她常觉亏欠他的真诚偏爱,说是对她视若珍宝,也不为过。
荔月二十一日,他喊她去阁楼偷闲,她第一次吻上他的唇,是因为他说来了这么几日,还未有所推进,只牵过手,想试试别的,她犹豫了一下,心不在焉地随着他来。
榻上红烛暖映,两人分明在纠缠,在她看来却还隔着一座高山。
他从不曾亲手褪下过她的衣衫,她时时胆战心惊,陌生的接触迫使身体紧绷,他带着她舒展情绪,说私话宽慰,她屡到喉间的提醒都在半路戛然而止。
他总是在边缘试探,骤然提起她的心,再自觉撤走。
事后她忍不住嗔怪,他大笑,有情人做情动之事再寻常不过,她却这般害羞不知所措,想是年纪尚轻,也有礼节在先,待他娶她进门,再行房事。
李覃这种呼风唤雨的霸王,珍她至此,若是得知她真实的想法,后果......
不,不会的。晞婵神思猛地一惊,恍若噩梦惊醒,她的心事,怎会有二人知?还是不要杞人忧天了。
但现在她那四分,忽然就被当头打了一棒。
也不知该如何妥善把这些她不知道的事安顿在心里。
“......李覃。”她轻推开他一些,唇瓣微抿。
不待话说出口,他再次含住她的唇,贪婪地吻啃。
时候久了,她热的浑身虚软无力,忙趁着还有些力气,去推拒身前的男人,许是被她躲的烦了,他沉了沉气息,探手一动。
晞婵皱了皱眉。
她眼尾被他闹的挂着泪,急忙握住他的腕部。他的手指很是修长,恰恰握满了一个手掌,她往外扯,却扯不动。
他哑笑着,似是气的,低沉吐出两句话:“我何来女儿?莫非你要认?”
“?”
晞婵眉头一皱,毫不犹豫地抬手给了他一巴掌。只她无力,没用上什么力气,反倒像是抚摸。她一想便知这力度对他来说不痛不痒。
果然不错,反激的他愈发起劲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