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响起了一道训斥声:“荷花种了是让你拔的?从小教导你要爱护花草,怎么越长越不知万物皆有生命了?画像就去池塘边的园子里画,雅致还有风情。”
“也不知你有几分画工,画吧,待我有空好好考察一番你可有进步!”
李烨容懵逼盯着眼前突然变脸的“凶神”,大脑嗡嗡作响。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
林伯纠结着要打个圆场,但李覃似是正在怒头上,他出声不是,不出声也不是,好不头疼!
哎,君侯还是老样子,脾气实在吓人。
那边晞婵瞧着场面不对,便也没再等着,快着步子走了过来,问是怎么一回事。
李覃只盯紧她,薄唇抿的没有一丝缝隙。
倒是李烨容,生动给他证明了年岁越大越有什么长了起来。
——胆子。
他竟状似万分委屈,一把扑进晞婵胸前,抱着她的细腰,大声控诉:“堂兄怪我粘着他,打扰他与那位漂亮姐姐独处约会,还威胁说要考察我画工,还不容咱们摘几朵荷花,神女姐姐,我好伤心呜呜呜。”
“李烨容!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一道温柔目光蓦地刺进他心脏,李覃顿时犹若泄了气的被衾,语调面色同时软了下来,看着眼前的小姑娘道:“惊惊......”
晞婵微微一笑,道:“我们就不打扰君侯雅兴了,还是人生大事要紧。”
说罢,就领着哭唧唧的李烨容漫步玩儿去了。
李覃:“......”
“李烨容,你都多大了?能不能好好走?!”
还抱着他家惊惊!
他憋了半天,也只妥协憋出这么一句。
没办法,小的凶不起,大的不敢凶。
惹恼了,他今晚窗户都没得爬!
......
是夜。
蝉噪树静,乌云渐渐聚拢,仿佛下一瞬就会下起倾盆大雨。
风呼呼吹着,掌灯时分的李府四下安静,偶有仆从提灯走过。
李覃摸黑沿着游廊绕行,从东堂绕到西厢房的窗下,颀长的身形略一徘徊,负手干咳了声清嗓,趁这时无人,一本正经地抬手敲了敲窗。
两人回来的路上说好的。
虽然大半是被他缠烦了的结果,但那又有何妨?他也想清楚了,自己是在做什么,又想做什么。她在裴度与他之间徘徊也罢了。
他还不信,被天下称赞雄姿神武的自己,会比不过裴度那厮!
她心里若一半有他,一半有裴度,那他便用这一半,将余下的尽数攻占,片甲不留!
先来后到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所以他不介意此时的她摇摆不定。
至于会不会被她玩弄......
李覃凝眸思忖,不待他想出个所以然,窗子忽然开了。
他立即就没心思想那些了,满心恨不能将她揉进骨子里,好好疼爱,哪顾得上其他揣测?
晞婵望见他,虽心中早有预料,也还是不由愣神了片刻,待他两手扒着窗沿,翻身便要进来,她微蹙柳眉,伸手抵住了硬邦邦的胸膛,把男人轻轻往外推去。
“你就站在外面说。”
她力气很小,但李覃还是返回去了。
他脸色有些凝固,嗓音也低沉了几分。
“怎突然反悔了?”
外面漆黑黑的一片,没什么人。
她站在窗内,心脏砰砰地跳,低眸并不看他,低着声儿道:“先前说的是君侯同我父兄交好五年,我容你进心里一半,可你都要成亲了,这样不好。”
李覃心肝乱颤。
他眯眸瞧着隔窗女郎,虽是拒意明了,怎奈情到浓时,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她一垂眸,犹如万蚁吞噬他心。
这时,李覃方才迟缓想起,自己是何时念她至此?又怎么从开始的偏见,到现在的非她不可?他问了自己这两个问题,目光死死地盯紧对面佳人。
最为要紧的是,他竟容许自己做到这般地步。
许是那颗习惯冷硬的心,因为曾掐着她折磨而愧疚着。再到后来回过神,她生死一线,他才意识到把弄了数年兵权的自己,也有玩火自焚的一天。
又或是豫州那次酒醒后,想起自个儿酒后吐真言的那句“只会是惊惊”。
他在意的,是怕她以后心有隔阂,再不修好如初。
积累着,积累着,便就如密封的酒坛,酝酿出浑厚的古酒。古酒不醉,他自醉。
也罢,一生有这么一次就够。
李覃脚下一转,背过身,面向天上皎洁的白月,环臂倚在窗框边。
“暂且听你一次。”他的眸色漆黑无底,只待月光肆意涌入,荡漾出涟漪:“我没想过娶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