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男人淡淡应了声,不掺杂任何情绪。
仿若对她视若无睹。
晞婵怔了怔,独自领着婉娘往右筵走去,正要在李甄窈身旁跪坐,却见那花茵垫上忽然倒了一杯烈酒,又洒了一盘熟花生。
李甄窈惊叫一声,道:“哎呀,我怎这般不小心,竟将酒水洒了去,还浪费了一盘花生。”她抬头冲晞婵谦笑,眸光得意,“还请晞婵姑娘稍作等候,我这就命人打扫。”
婉娘上前一步,正要同明显故意为之的李甄窈理论,却被晞婵拦住了。她淡淡一笑,似是不受半分影响,道:“无妨。”
李甄窈得意的唇角还未勾起,就见眼前绝世无双的大美人儿把步子一绕,径直往另一边去了。
“你这是......”她瞠目结舌。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郎,竟往她阿兄那边坐去了?!
她晞婵不过一宿敌之女,如何配得!
李甄窈咽下话,转瞬又得意洋洋起来。
她这般,无非是自讨苦吃。
哼,阿兄定然会训斥她不懂规矩!
晞婵实则也心中忐忑,然那李覃只侧眸淡淡扫她一眼,稍稍皱眉,倒没多说什么。她深深的松了口气,刚坐下,碰巧对上李甄窈敢怒不敢言的眼神。
仿佛要将她看出个洞来。晞婵只愣了下,便将目光错开了。
倒不是她不想笑,而是身旁这位给她的感觉,定不容那些小动作,她这种身份境遇,若是也像李甄窈那般得意回击,不定下一瞬就被他轰出筵席了。
酒过三巡,李箖琅问道:“何时回襄阳?”
晞婵微怔,也转头看向身侧的男人。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李覃的眼角余光貌似冷冷扫了她一眼,转瞬即逝。她撇撇嘴,权当自己看错了,继续暗自期待着。
因前世那一箭,还有死前的绝望一瞥,她对李覃本就怀有心理上的惧意,方才一见,他态度冷淡,气势又是极强的,她以为,还是能避则避。
却听他淡淡道:“过些时日吧。”
......
傍晚。
晞婵像往常那般在窗前坐了一些时候,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只眺望着窗外的那座阁楼,时而眼睫轻扇。
没过一会儿,婉娘走上前,笑道:“女郎,老妪今日听仆妇们小话,说是这阁楼自君侯回来就一直开着,您望了这阁楼有些时日,何不上楼看上一看?”
晞婵眼光倏地一亮,却又黯淡下来:“平日里用玄铁锁着,大概是不想他人前往,而今也只是他回来了,这阁楼去不去得,还是另一回事。”
婉娘道:“女郎明日不妨询问君侯?今日家宴上,君侯还道这两日都在府上居住。”
晞婵沉默了。微风吹过少女鬓边的发丝,仿若刮起了一缕香风。
她只望着那星月下的阁楼,在心底轻叹了声,慢声道:“何必自找是非,若是普通阁楼,我便问了,可这座是玄铁看束,重要程度不言而喻。如今我寄人篱下,安分守己便是好的,若里面藏有不可外传之物,岂不是平添烦扰?”
“女郎所言在理,”婉娘后退一步,转身剪西窗烛,“来李府的这些时日,女郎极少在戊时前入梦,不是眷抄陆夫人命人送来的书卷,就是李姑娘打发来的书法帖子,白日里又要整理书籍,女郎胳膊尚未痊愈,不知会不会严重了去。”
婉娘将一狐皮毯搭在晞婵肩上,眼中忧切:“要不明日再请大夫过来瞧瞧?”
晞婵仰头冲她一笑,慢慢摇了摇头,而后伸手撩开袖子,急于缓解婉娘的担忧。
只见羊脂玉般的手臂上依旧青紫一片,虽入目惊心,然比起前两日,已是好了太多,可见李箖琅也是下了大功夫的,用药也是极好的。
可婉娘见了,还是心疼:“瞧这青紫!”
晞婵忽想起什么,忙向窗外四顾,见没有旁人经过,方才舒了口气。
婉娘也是一怔,快步去关了窗子:“老妪顾虑不周。眼下女子的胳膊腿脚是万不能被陌生男子看去的,好在院中安静,巡逻的人也往旁的地方去了,今日难得空闲,女郎还是早些休息的好。”
“婉娘你也要早点休息。”
婉娘失笑:“老妪就在外间守着,等女郎睡了,婉娘再睡。”
灯烛熄灭,窗牖昏暗。
西窗风一吹,卷起一缕香风,钻入阁楼二层的窗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