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大婶子却一副淡然处之地模样，笑着询问郎君有何吩咐。听说不过是做几件样式奇怪地中衣，她便自告奋勇地跟了过来。

霍去病听了阮大婶子的话，微微一皱眉。

卫家是新贵与外戚，因为害怕家中奴仆仗势欺人累及未央宫中卫子夫的名声，也惹得天子不快。卫青在府中一直御下甚严，家里的规矩也颇大。

霍去病见惯了卫府里的奴婢们行事规矩端方，猛地见到这老妇行事颇有些放肆，首先便不喜了起来。

“主家闲谈，哪里容得你随意插话？”他冷冷地看向阮大婶子，淡淡地说道。

在权贵与天子身边长成的贵公子，即便年岁尚幼，但一旦真正端起架子，却还是令这些年长他几十岁的大人们心惊胆战。

阮大婶子闻言，果然身子一颤，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颤颤巍巍地跪了下来，伏在地上不住地磕头认错，却看的一旁的关月尧于心不忍了起来。

她刚想开口解围，却被好友作势一拦：“你家郎君虽是年少，如今又是孤身一人。但你们要记得，他的背后是我卫家，是天子和后宫里的卫美人。你们若是胆敢轻慢了他，我第一个不饶你们！”

话到此处，霍去病的语气里已经带上了严厉之色。

见那老妇仍旧伏在地上连连称是，霍去病似乎对于自己的威慑效果颇觉满意，又这样站在一旁闲看着那老妇磕了半晌着头后这才接着开口道：“好了，起来接着替我们量身吧。”

阮大婶子此时哪里还敢造次与卖弄自己的见识，再也不敢多发一言，默默记下了测量的数据后，便老老实实地退了下去。

*

“去病，你对她们也太严厉了些，刚刚训得我都要腿脚发软了。”关月尧抚了抚胸口，作出一副心有余悸状说道。

她见惯了好友对待自己和风细雨地模样，即便在军中发号施令，那也是出于约束和驾驭士兵，以达到令行禁止的目的。

可今日，忽见霍去病对着一个论年纪几乎能做自己祖母的人这般严厉，还是让关月尧受到了不小的震撼。

这就是上位者对于下位者的压制吗？关月尧看着好友此时还是那副自己所熟悉的温和模样，却从中感到了一丝陌生。

而她，对着此时依附于她生活的人们，却连一声下人和奴仆都感到有些难以张口。她总是尽量地避免着如此称呼这些，在她的意识里人格依旧与她平等的人。

“阿尧，你不曾成长在这样的家庭，可能不清楚什么叫奴大欺主。我却见过许多，那些贪得无厌的奴才，侵占主家财产，冒用主家的名头在外面放贷、为自己购置田地。你才搬进来，若是此时不能震慑住下人，日后可有你受的。”

霍去病对于好友的抱怨，却并不以为意。在霍去病看来，大概是因为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年代，好友的心着实太软了些，还带着一些过于理想化的天真浪漫和不解世事。

虽然他正被关月尧身上的这些特质所深深吸引，可又不得不无时无刻不替他担忧。

这并不仅仅因为他们所身处的地方，更因为在霍去病自己的带领下，关月尧正身处于这个时代最凶险的地方。

朝堂之上，天子的身侧，天下权利和政治倾轧最为激烈的地方。

天下渴慕权利的人太多，而天子身边的位置却太少。他们占据了天子的关注，便注定有人因此无法实现自己的抱负……

既然自己将他带进了这样凶险的地方，那么自己便也有义务保护好他，至少在他尚且没有能力自保之前。

想到这里，霍去病看向了一旁的好友。关月尧还是那副无忧无虑地模样，正坐在一旁，用绢纸涂涂画画着，试图描绘出自己口中短袖短裤的模样。

霍去病坚定了心中的想法，而要实现这一点，保护想保护的人，自己一定要变得更加强大，在天子面前，在朝堂上拥有更大的话语权。

而实现这一愿景的途径，霍去病的脑海中，似乎唯有以军功封侯这一条路。而如今的朝堂上，留给他的似乎也仅仅只有这一条路可选了。

曾经的霍去病，想要以此证明自己，守护卫家。而如今，他的脑海里又多了另一个身影，那个让他无比在意，也为他带来了无限欢乐和烦恼的少年。

可无数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在看到好友的笑脸时，千言万语似乎却只汇成了一句话。

“阿尧，你要不要随我去厨房看一看，我还给你备了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