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子很快就被带到圣上跟前。
很遗憾。
厨子是好厨子,香料却没出处。
一脸老实憨厚的厨子,还以为是做的菜不合圣上胃口,胆战心惊的来。
听闻圣上只是好奇牛肉的调味,他生怕惹事,原原本本交代了全部。稀奇的辣味,全部来自海外。
顺庆府有个渡口,偶尔会停靠海外胡商,胡商不下船,会以船上有的东西来交换陆上的物品。
厨子用一头羊,交换了四小罐子的香料。红红的,被晒干碾碎在罐子里。
顺庆府喜好食用蜀椒,厨子恰好是草原长大,爱食肉干,便试着用这红色的香料和蜀椒搭配,没想到味道意外的好。
但后来,那位胡商没有再来过渡口,四罐香料要是做生意也不够用,厨子自个都省着用。
没想到偶然被州府大人得知这事,又尝了肉干,便马不停蹄的将他送来了京都献给圣上。
师离忱很遗憾。
碾碎的辣椒不能作为种子被培育,只能即刻传信给顺庆州府,让那边盯着点渡口的胡商。
他盘算着,等忙完这阵,看看能不能挑几个人远赴外洋,毕竟守株待兔不如主动出击。
……
浅用了几口,师离忱招招手,小宫女奉着盥盆上前,简单的水声撩拨中,宫人们该撤膳的撤膳,整理的整理。
不稍片刻,御书房重归寂静。
师离忱回到案前,重新拿起一份奏折。
目前拿着的这份,便是南晋使臣求见的信报。
南晋使臣和裴郁璟一同到的京都,但他不想见使臣,便拒召。
使臣被拒召之后,也一直呆在馆驿,不外出,不惹事,表面功夫是做足的,暗地里小动作可没少。
或许是得知明日镇国侯归京,谈判在即,又或许是那只没名没分的飞鸟被杀……总之迟迟等不到消息的使臣终于坐不住了,急着上奏。
假安分。
师离忱随意一瞥,漠然丢到一旁。
还有两份要紧的奏疏,则是来自南晋的情报。
左右是关于南晋皇子党争,他不必看都知道是什么情况,这会儿外头传来乐福安通传,“圣上,郞统领求见。”
他随意将奏疏叠在一起,沉声道:“进。”
郞义携另一名金吾卫副手,压着一个小宫女到御前跪下,小宫女早被金吾卫吓破了胆,瑟瑟发抖缩成一团,忙不迭磕头,“圣上饶命,圣上饶命,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是冤枉的,圣上饶命啊!”
师离忱懒懒搭着扶手,眸深莫测地睨一眼郞义。
不必开口,郞义领会,走上台阶来到圣上身侧,恭敬半跪着,低声附耳将来龙去脉解释清楚。
金吾卫本是在查宫中的南晋暗探,可那只死鸟的出处尚未有着落,却抓到了一个给外头传信的小宫女。
根据小宫女的意思,这信是她寄给家里的,不是什么密信。
但郞义把外层封壳一撕,查看信中内容,居然和上回飞鸟身上搜出来的密信一模一样,无论字迹还是内容,分毫不差。
信中大致写了质子在宫中的情况,以及宫中变动。两封一样的密信,原原本本摆在御案上。
师离忱低敛着眼,慢条斯理地转起玉戒,“在何处当差?”
小宫女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圣上在同她说话,她害怕地低头,颤巍巍道:“奴婢是兽园的洒扫宫女,奴真的不知家书被何人所换,奴冤枉,圣上明鉴!”她一边哭着一边磕头。
宫中所有往外递的家书都要被拆开检查。
做的这么明显,是舍了个替罪羊来呢,还是专门糊弄他呢?真有意思。
师离忱被哭烦了,眼皮都懒得抬一下,“闭嘴。”
小宫女顿时噤声,一句话也不敢说,颤着身子等候发落。
上首,传来圣上轻飘飘的,不辨喜怒的声音:“回吧。”
万万没想到会得到赦免,小宫女千恩万谢,神情惶恐的退出御书房。郞义小心翼翼地抬眼,窥探起圣上的脸色。
一片死寂中,连呼吸声重一点似乎都是罪过。
半晌,圣上发话,“看紧她。”
圣上将两张密信折起来,起身来到烛台前,火舌卷住了信角,瞬息燃烧起来。
郞义瞧见,圣上眼底映出了跳动的火,那比焰还红的,如抹血般的唇边带笑,幽幽低语:“去帮帮太后,把宫里的虫清一清,伺候不好就全都换了吧。”
*
出了御书房。
小宫女一路小跑,兽园当差住所自然也在兽园,她注意身后已无金吾卫跟随,苍白的面色陡然恢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