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奇猛地惊醒,没有任何征兆、如同僵尸起身般瞬间从床上坐起身,眼罩不知道什么时候脱落,更奇怪的是卧室里面灯竟然是开着的。
睡前没关灯吗?
她茫然沉思片刻,才想起要赶去嫂子家汇合,等小姨回家的方便车,连忙下床洗漱。
一个人住养成很多旁人不能理解的生活习惯,例如只要从睁开眼睛开始,就要用平板播放《武林外传》《甄嬛传》《知否知否》,明明都看过无数遍,甚至不需要看剧情,随意播放到任何一集,都能知道情节,甚至接上台词,但还是要听声。说好听点她这是十级爱好者,说难听些,她实在有些孤寂。
可今日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瞅着要上划解锁的平板屏幕,吴奇惊讶于自己精准的起床时间——凌晨4点25分,比闹钟还提前5分钟。
明明昨晚,哦不,准确来是今天凌晨,昨晚十一点半左右躺在床上,加上辗转反侧的时间,入睡时刻怎么说都应该过零点,然而醒来后却丝毫没有只睡四个小时的困倦疲乏感,反而有种精神饱满、一身轻松的状态。
吴奇以为是放长假回家的喜悦带来的积极影响,没有过多思索,洗漱完收拾好东西,检查好水电,出门坐上按时来接人的网约车,出发跟亲友汇合。
初秋四点半的早晨黑暗尚存,太阳毫无踪迹,没有散发一点光芒,因为滨城是沿海城市,空气中水汽微重,开窗时凉风吹在脸上,有种薄荷叶泡水后做喷雾的清爽。吴奇在路上渐渐想起沉睡的四个小时中发生过什么,记忆像是激荡河水中的浮尸,隐约漂浮,骇人恐怖。
“是梦?还是真的?”她绞尽脑汁想要知道答案,不自觉喃喃自语。
“什么?”前面是司机师傅以为是在跟他说话。
“没事。”吴奇将窗户开大,空气像是轻密渔网将她的头彻底缠绕其中。
如果是梦,那记忆也太清晰,故事情节也太曲折了,若我的大脑能做出这样的梦还清晰完好地记住,也不至于在高考的时候只考了492分;但如果不是梦,可为什么情节都记得,一起组队的队友却看不清脸呢?老人常说梦里的人总看不清脸。
她心里犯嘀咕,但又找不到证明的证据,只好作罢。
吴奇到嫂子住处,两人汇合的时候才四点五十,在嫂子住处等了一会,老姨发消息说到楼下了,让两人和嫂子母亲下去,返程回家。
“自己开车怎么也得四个多点,上个厕所,免得放假服务区人多,厕所还得排队。”嫂子让大家做好准备再走。
正是这句话,让吴奇发现一个迹象——她的小腹出现一片青灰。
在“梦”中后期,她因为取卵被感染,小腹的位置产生体内黏膜出血的症状,整个小肚子皮里肉下全是血点,跟这片青灰的覆盖区域一模一样。她在马桶上征神许久才起身,洗手出门。
“肚子不舒服啊?”嫂子看她捂着肚子,以为她肠胃不适。
“没有。”吴奇拎起东西,冲嫂子笑笑,“早上凉,肚脐不热乎,捂捂。”
搬好行李,大家在车上入座,由小姨父开车,一行人向老家出发。原本吴奇还打怵,因为只要逢年过节跟长辈们在一起总会被催婚、被教育,但此次行程并没有,老姨跟大家说老姨父当年追她的事迹,又东拉西扯聊着很多其他的趣事,时光飞逝。
只是吴奇心中有悬着的疑虑,没办法融入轻松的氛围里。
与已然开启假期的吴奇不同,樊茜从“梦”中醒来的时人还在工位。
樊茜的职业是广告设计,原本昨天为了赶一个案子加班到晚上九点,九点多,在她跟甲方交完最后一版方案后,向主管说完进程准备下班,谁知道那个按时下班、准备去自驾游的领导又说有个客户要在中秋节搞活动,需要紧急出一版海报。她高烧烧得头昏脑胀,又吃上两片退烧药,才昏昏沉沉加上甲方对接人。
不幸中的万幸,在节前加班的深夜遇到神仙甲方,对接人自带历史活动的相关源文件,提出一系列需求后,她发现只需要在大方向上做改动,小细节保留即可,于是晚上十一点时,她按照提升节日气氛和助力促销优惠的方向各出一版,之后对接人说什么,她就没有记忆了。
樊茜坐起身,摸摸微量的额头,发现高烧已退,身体有种大病初愈的轻松感,她看眼电脑右下方的时间,4点25分,又看看跟甲方对接人的聊天界面,最后一句停留在对方的话——“我跟领导汇报过了,两个方案都没问题,辛苦啦,祝您有个好假期~”
她松口气,揉揉惺忪的睡眼,打开令人厌恶的领导的对话框,当她的手刚落在键盘上,记忆开始复苏,跟吴奇一样的想法,她也分不清是真实发生的,还是梦境。
没理会问题的答案,也没给领导发消息,她又点开电脑上微信置顶的联系人,带着全黑头像的人是她男朋友——昨天刚刚吵架的男朋友,两人的聊天记录最后一句停在昨天晚上八点零五分。
樊茜:我就是做了美甲,我自己乐意,又没花你的钱,你甩脸子给谁看。【19:29】
男友:谁家正经人天天做美甲,反正我管不了你,随你便。【19:30】
樊茜:我好像发烧了,你九点半来接我啊?【20:05】
没有人回消息,没人打电话。樊茜的手有些颤抖,她点开男友的朋友圈,在晚上十点多,他发了一张踢足球的照片,配文:爽。
窗外的黑夜逐渐被晨曦的驱逐,她的心并没有照进一丁点光亮。
昨晚十点,自己在顶着高烧加班,他不是没有看到消息,只是看见消息没有理会而已。她想打电话质问,却不知道该质问什么,心里难过却又哭不出眼泪。这样的事情不是第一次,也绝对不是最后一次,她之前尝试沟通过,甚至撒泼过,都没有用。只要吵架,上一秒还甜甜蜜蜜的对象,下一秒就会像有多年积怨的宿敌。
男人真的好奇怪,她想着,可慢慢又觉得是自己比较奇怪。
当太阳的第一束光越过电脑照在她干涩的双眼上时,手机响起铃声。
低头一看,是妈妈。
——“喂,妈。”
她强撑起一口气,可连她自己都没察觉,鼻腔内带着一丝闷闷的声音。
——“茜茜,你今天什么时候到家?”
很明显,她母亲并没有发现。
——“大概下午三点多吧,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