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祝又做了那个梦。
不过,每到关键时刻,她就会被吓醒,如此反反复复,那只鹿带着她到悬崖边上时都会被迫醒来。
幽暗的房间里,她猛然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紊乱的呼吸还未等调整,她的目光就往四处扫去,迫不及待地观察起四周。
梁祝的视线在房间里绕了一圈,她的行李箱、书包,完完整整地好好摆放在床边。
房间里门窗紧闭,窗帘被拉得严丝合缝,空调不知道被谁贴心地调成了“睡眠模式”,正在安静地往外吹着冷风。
房间里异常安静,只有她一个人。
因此她也得以听到外面隐隐传来的海浪声,风声、鸟叫声都来自很远很远。
这里是海边的一个酒店。
坐了有一会,她才开始观察起自己的情况,身上满是血迹的衣服已经被换掉,她的身体好像也被简单清理过,再次穿上自己的睡衣竟有种久违的感觉。
她稍微动了一下胳膊,全身都像是被汽车碾压过,五脏六腑支离破碎:“啊,疼——”
全身的肌肉有种许久不锻炼,突然跑了五千米的酸痛,说不上哪里疼,就是浑身都疼。
她很好奇,自己竟然会在酒店里醒来,而不是医院。
她硬是强撑着身体穿上拖鞋在房间里走了一圈,目光缓缓移动,迎面白粉墙上挂了一层精致的欧式雕花,上面挂着两盏样式繁杂的壁灯,再往下,她睡的枕头四周绣着淡粉色的蕾丝花边,颇有些有些法式田园风,中央房顶上吊着一盏奢华的水晶灯,连通往浴室的走廊都设计成了装饰精美的拱门,整个房间透露着金钱的味道,反而不那么像是酒店,更像是哪个热爱生活女孩的闺房。
梁祝步履蹒跚走到阳台,两层的淡紫色窗纱被一点点拉开,碧海蓝天如画般闯入眼帘,她轻轻推开白色玻璃门,一股热浪夹杂着海水的腥咸扑面而来,不多时,一阵微风将热气驱散,正值中午,外面的沙滩上游客不多,她站在十几层楼的高处,下面的人小得像是烧饼上的芝麻粒,穿着泳衣在沙滩上晒太阳。
站在此处,可以轻易把碧海蓝天收入眼中,海天一线,江海小城,不管是观看风景还是俯视整座城市,都是绝佳的位置。
所以——这到底是哪?
仔细观察一下周边的风景就知道了,她从阳台返回房间内,身上的热气瞬间消散,她重新躺回柔软的双人床上,睁开眼睛怔怔地望着天花板。
她现在所在的地方是江海最著名的酒店之一,听说最便宜的房间一晚都要好几万。
她抬了抬手,手臂上的肌肉依旧酸痛,不仅肌肉疼,甚至连再次抬腿的力气都没有。
她任由自己陷进柔软的棉被中,缓缓闭上眼睛,脑海中回忆起自己晕倒前的那一幕,晕倒前她看到大家赶来的身影,看到直升机里沈谦的身影,天上数不清的直升机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吵得她脑壳发疼,上面喷洒下来的药水像是下雨一样,逐渐让那些动物失去抵抗力……
看来他们已经知道船儿岛的情况。
那么多动物聚在一起发狂后果不堪设想,为了船儿岛上的居民,也为了在事态严重之前彻底把源头截断,江海高层不得不采取这样的办法。
不知不觉,她又睡着了,可是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她像是沙漠里渴了好几天的探险者,突然见到眼前绿洲,她想要跑过去,脸颊因为激动而泛红,呼吸急促,不知挣扎了多久,她猛地再次惊醒,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不知道是不是做了那个梦的缘故,她醒来后精神状态不济,整个人都像是踩在棉花之中,虚虚晃晃,提不起精神。
休息了好一会她才清醒过来,刚刚心跳太快,有些吓人的程度了。
她走下床去翻自己的书包,如果她在这里,那其他人应该也在这里,她刚要拿出自己的手机准备打电话,就听到了房门“叮”地响了一声。
有人正拿卡刷门。
神鹿带着一顶黑色鸭舌帽,一只手提着购物袋,一只手推门而入,她沉默地把购物袋放下,无意间抬头看向房间内,结果,一抬眸,目光猝然与已经苏醒的人相撞,她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那一刻,谁都没有率先说话,只是紧紧盯着对方,海风吹得玻璃门轰轰作响,高处风大,可是房间内一时安静无比。
外面日光热烈,扭曲了周围的空气,蔚蓝的天空衬着梁祝明艳的睡衣,她淡粉色的脸颊藏在一簇簇花色之中,眼波潋滟,带着说不上的娇俏。
梁祝身侧的双手不自觉握紧,看着眼前的人,她的大脑很神奇地把那些无关的事情全部摒除在外,只剩下与神鹿相处的每一个瞬间,一桩桩回忆如同电影般在她眼前快速闪过,直到最后,画面久久地停在了树林里那脸红心跳的一幕……
与此同时,她的心跳声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她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她无助地看向眼前的人,似是乞求,像是神鹿抽走了自己周围的空气,脸颊也因此而变得发热发烫。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想要叫神鹿的名字,大脑一片空白。
察觉到自己的无所适从,她内心开始焦躁,眼看着那人已经朝她走过来,她小心地连呼吸都忘了。
神鹿在靠近她,一只胳膊从她身侧穿过,一只手扣在她的脑后,慢慢拉近两人的距离,半米、30厘米,10厘米……最后,她侧身贴在她的怀里,听到她剧烈的心跳声。
“你醒了……”神鹿一只胳膊环在她的后背上,“我很想见你。”
神鹿清冽又委屈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听到我的心跳声了吗?”
“刚刚还没进门的时候它跳得很正常,可是,见到你后……它突然跳得好快……”
梁祝脑子里已经变成了一团浆糊,她感觉自己全身热热的,好像发烧了,无法思考神鹿的话,她艰难地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她说,”神鹿抿唇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这-叫-喜-欢。”
心中的情绪仿佛排山倒海般袭来,梁祝整个人陷在海浪中找不到方向,可身前却抱着一个人,一个足够把她带离漩涡中心的人。
可是,她不知道,这个人却是拉着她共沉沦的人。
那一刻,她还没来得及回应,自己倒是很没骨气地率先哭了出来,明明她得到了想要的结果,明明她的内心是高兴的,明明……
“呜呜——”
下一秒,她双手回抱住神鹿的腰,终于忍不住,不顾形象地出声哭了起来。
救命,她也不想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