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那十几个男人,两人被前后夹击,美名其曰:保护,实则看守,害怕她们突然反应过来,半路逃跑。
深更半夜,道路复杂,只要两个人跑进林子里,大抵是找不回来了。
所以在这样的“看守”下梁祝也不便问神鹿为什么突然要去罗村,她只能借着问她身体的情况和人打哑谜。
“刚刚从坡上滚下来,现在好点了吗?”她的秀眉紧蹙,语气担心地问。
“脚好像崴了,走起路很疼,”神鹿语气萎靡,她借着昏暗的光线,在头发的遮挡下,朝梁祝眨了眨眼,“像针扎一样。”
装得还挺像。
梁祝莞尔。
她耳边的长发从肩头滑落,正好挡住侧脸,于是嘴角便再也忍不住,轻轻翘起,眉眼含笑,现在神鹿会开玩笑了,也会骗人了,未来指日可待啊。
神鹿借着自己“脚崴了”,偷摸往梁祝身边贴近了一点,馨香柔软的长发如丝绸般从她耳边滑过,明明是清清凉凉的触感,但她却像是被灼伤一样,耳廓立刻烧了起来。
如此“精湛”的演技梁祝自是——察觉到了,或许是神鹿的动作太过自然,她唇角上扬,任由那具带着青草香的身体靠过来。
神鹿胳膊碰在她的腰侧,寒夜露重,两人身体相接处却是暖洋洋的。
两人边走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不过,夜晚视线有限,到处都是千篇一律的树木,并没有发现特别明显的标志,现在她们已经偏离原来的路线。
不过,只要有神鹿在身边,她就安心不少。
刚刚听到两人对话的村长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们不用担心,等会到了村里涂点跌打损伤的药,睡一觉就好了。”
明明是安慰的话,但是听在梁祝耳朵里却是急迫难耐,感觉村长就是在说:好,伤得好,伤到走不动路才好!
*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到了一丝微弱的火光,她抬头往前看了一眼,想必那就是罗村了。
临近目的地,村长越发肆无忌惮起来,已经等不及想要试探她们,梁祝只能见招拆招,即使知道这些人不信,但彼此演戏,至少在她们进村前还不能把事情说开。
一路走来,七拐八拐,可以看出这是一个极其隐蔽的村庄,在树林和山体的掩映之下,村头都是杂草,如果从外面看,很难会注意到有这么一个村,而光看它的外貌,就知道这个村同现代都市化的生活格格不入。
但是,再怎么奇葩都让梁祝没想到的一点就是在她看到罗村真正的面貌之时,后背泛起阵阵冷意。
整个罗村都被两米高的铁丝网围住,她一靠过去就闻到了浓重的铁锈味,空气中甚至夹杂着难以言说的腥臭,两者掺在一起,像是在臭水沟里被捂了一个月的尸体。
这味道由四面八方而来,找不到来源,在村口昏暗的灯光下,放眼望去,只能看到铁丝网那边低矮的平房。
一条宽阔的土路两侧分别排列着一栋栋不规则的砖瓦房,与船儿岛居民区房屋的样式相差无几,其中唯一有特色的还要属门口那座香火不断的土地庙。
村长见梁祝神色有异,主动安慰:“小姑娘别怕,我们是为了防止野兽偷袭才建的铁丝网,村里很安全,你们今天晚上就跟我老伴睡一屋。”
她抬头看着眼前诡异的铁丝网,神鹿说过,这边的野兽比较少,如此大费周章地建立围墙还不至于为了躲偶尔才出现的野兽。
容不得她多想,村里的女人见他们回来了,守在门口的几人赶紧拿出钥匙开锁。
趁大家警惕之时,梁祝看到神鹿对自己使了一个眼色,无声张了张双唇:“进去。”
梁祝点点头,身侧另一只手已经握成拳头,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但神鹿要去一定有她的理由。
一群人进去后,她就听到身后一阵急促的落锁声,很快,大门被再次关上。
那些女人在看到两人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讶异,梁祝从女人身边走过,但她们很快事不关己一般低下头,把钥匙交给村长,往队伍后面走去。
梁祝看到村长把钥匙装进了口袋。
锁上门之后,两人就如同笼子里的鸟,瓮中之鳖,身后几个人的动作已经按耐不住,但是村长给几人使了一个严厉的眼神,警告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很快,走到自己家时,拿着铁锹的男人陆续回家。
听到有人回来,屋里的女人从房间里出来,站在门口无声看着新来的两个人。
罗村每家都是平房,门前有一个院子,没有围墙,只是用篱笆围出自己家所属的地方,在门前的园子里种了点菜。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最让梁祝疑惑的是这个村子格外安静,而且每走过一家就能看到露天的园子前都用铁链拴着一只狗。
这些病怏怏的狗看到生人也不叫,甚至直到她们走过去,自始至终趴在地上没有再看一眼。
一群人继续沉默着往前走,除了男人回家跟村长打过招呼后,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偶尔有一个女人看到她们想要说话,被她丈夫拉着回了屋里。
这里的一切都如此诡异,让她总感觉哪里不舒服,她看着尽头的房屋,那应该就是村长家的房子了吧,那里站着一个与村长一般臃肿的妇人,应该就是他的老伴。
即将到村长家,梁祝不自觉攥紧拳头,神鹿感受到了她的害怕,回握住她的手。
她看着她,无声对她说:不要害怕。
手心处传来的温度让梁祝切切实实感受到自己身边还有一个人,忐忑不安的心才逐渐被压下去。
然而,就在她们即将到达目的地,路过其中一个人家时,她听到了一阵狗叫声。
突兀,太突兀了,这是今晚来到罗村之后听到的第一声狗叫。
“汪汪汪——”
可是,这声音……
好熟悉。
她猛然转头,心脏剧烈跳动,看到眼前的场景时,瞳孔骤然一缩,耳边气息逐渐紊乱。
她握着神鹿的手微微颤抖,眼眶发红,那个院子里有一只黑白花的边牧,边牧旁边拴着一只金丝猴。
而,那只金丝猴瞎了一只眼。
身体里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断了,她撑了那么久,在看到它们的时候,失去了理智。
边牧身上太脏,几乎认不出它以前的样子,可偏偏它们是边牧和金丝猴,偏偏一只瘸腿,一只瞎眼,偏偏不顾危险朝她们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