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外的走廊很嘈杂,但张媛的声音异常清晰:“小阳的父亲是个酒鬼,前些年的时候欠了一屁股债,人不知道早跑哪里去了,我们躲债躲到这个镇上来,一直在漂泊,没想到后来小阳查出白血病,我不知道白血病是什么,医生跟我说了很多,所有能做的治疗几乎都做了,钱花完,还欠了很多债,但效果越来越差,早期时医生建议我带小阳去大城市治疗,我在想在镇上都要花这么多钱,大城市我们住院都住不起。可怜小阳,跟了我这么没用的妈。”
张媛说着哭泣起来。
江瑶从包包里拿出小包纸巾塞给她。
她望着张媛痛苦又无能为力的样子,仿佛看到很多年前的自己,大概是经历过于相似,江瑶能感同身受。
就好像历史在重演,她们都曾是被困在逆境里的人。
“都会过去的。”江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好像语言在此刻变得很苍白无力,顿了顿,她又说,“你把卡号给我,我可以借钱给小阳做治疗。”
张媛停止抽泣,红着一双眼睛看她,仿佛觉得不可思议,好半天才哆哆嗦嗦的问着:“你,你为什么。”
“大概可能,因为看见你,就好像看见过去的我。”
江瑶没有细说。
江志成出事的时候,她心情不比张媛差,也不比她绝望,每一个深夜,每做一个治疗时,她都在祈求能越来越好。
曾经医生也跟她说过一句话,江志成的各项指标都在下降。
后来需要用到更多的机器辅助治疗维持生命,李秀莲见支撑不住,想要放弃治疗。
江瑶不愿意,硬是撑到最后。
她是不幸运的,但是又是幸运的,那会儿她有陈遇,可是张媛呢,如果江瑶没有帮她,她什么时候才能等到那束光,也许真有那一刻,估计也来不及了。
江瑶好像在照镜子。
她治愈的不止是别人,也是少年时无能为力的自己。
我们终其一生,都在和命运挣扎。
***
从医院回到家,临近四点钟,她看到陈遇的留言,他说要去上班了。
江瑶回一句好的,然后进门换鞋。
李秀莲此刻又戴上老花镜,在屋子里缝衣服,那几件衣服有点眼熟,江瑶拿起来看了看,居然是她大一时候带回来的。
她惊愣:“我不是扔了吗,你捡回来干嘛。”
李秀莲低着头,继续手上的动作,慢悠悠的说:“你就是钱多,什么衣服都能扔,我觉得挺漂亮的,在上边补上几个图案,就适合我穿了。”
江瑶有被无语到,心想她就是闲的,“我给你买的那些衣服不够你穿?非要捡我的破烂。”
“你个死丫头怎么跟我说话的,今天元旦别逼我打你。”李秀莲被她气得不轻,问着,“这几天跑哪去了,一天到晚不见人影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失踪了。”
江瑶喝完水,把杯子放回原处,想了想说:“我去积德了,佛祖说以后我们会过得很好的。”
李秀莲啧了一声,随后笑着:“我看你也是闲的。”
江瑶没有接话,她托腮目光直直的看着李秀莲缝针的动作,虽然这双手看起来满是褶皱,但动作还很利索。
她试探性的问:“李秀莲同志。”
“有话就说。”
“你想不想见见陈遇。”
“……”
李秀莲动作一顿,没有说话,江瑶接着说:“其实他——”
“你闭嘴吧,一回来就跟个鹦鹉一样,我被你吵死了。”李秀莲出声打断她的话,挪着屁股坐到沙发的最边缘,故作凶狠的说着,“别说谁了,你我也不想见,哪里凉快哪待着去,碍眼死了。”
“……”
你怎么还,人身攻击呢!
被李秀莲轰走,江瑶灰头土脸气呼呼的回到房躺尸,写了个三百字作文跟陈遇吐槽这事,不过他没有回。
江瑶脱掉棉袄,钻进被窝里睡觉,隐约能听到外面北风吹的声音,还有楼下似有若无的叫卖声。
晚上六点钟,李秀莲在她门前使劲拍着,叫她起床吃饭,还很不客气的说她是猪。
江瑶拉被子蒙过头,又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大概没见人出来,没多久李秀莲又在外头拍门。
江瑶被吵醒,裹了件外套顶着鸡窝头开门,迎面和站在门边的李秀莲对上。
她视线一垂,见李秀莲手里拿着串钥匙。
“……”
江瑶肯定的问:“担心我出事。”
李秀莲一如既往的傲娇:“不是,怕你死了这里成凶宅,卖不出去。”
“……”
夜晚临近十二点,江瑶陪着李秀莲在看跨年演唱会,她没有什么兴趣,李秀莲看得很入神,一直在咯噔笑着。
江瑶目不转睛的看她,忽然问:“李秀莲同志,新年愿望是什么呀。”
李秀莲闻言偏头,看她冷哼一声,继续看电视:“平安喜乐,无灾无难。”
江瑶意味深长的点点头,哦了一声,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大盒子,塞到李秀莲的怀里,说:“跟我一样暖的冬天大棉袄。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李秀莲微微一怔,压下翘起的唇角,说着反话:“跟你一样?还是退了吧,中看不中用。”
“你要这么说,我就更不能退了,我们俩就这样互相折磨也挺好。”
“……”
十二点十分,李秀莲去睡觉了,江瑶换了一件衣服出门。
她点开微信,给陈遇发信息。
心动钓鱼妹:嘿,帅哥,你女朋友在身边吗。
心动钓鱼妹:跟我偷偷私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