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花青胸口起伏了一下,道:“我答应帮你办事就是。”
呼延酬的声音从姬花青头顶上方传来:“成交。”
姬花青道:“现在,你是不是该告诉我要做的事是什么?”
呼延酬道:“五年前,我再次来到临蓟,一次偶遇后,镜离决定抛下家族、抛下一切跟我在一起。”
姬花青道:“啊,我以为你俩如今能结为连理是经由他爹同意的呢。他爹叫什么来着?朱显坪?对,是叫这个名。”姬花青又道:“不过我很好奇,为什么八年前她不愿跟你离开,再过了三年却愿意抛下一切跟你走?然而不仅你岳父不同意你俩的事,白氏那位少爷肯定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你们怎么还能安安稳稳地在临蓟过日子?”
呼延酬道:“你也知道白氏家主换了人,家主既已不再是白晋,曾经的那位白氏少爷自然也不再是少爷了。”
姬花青道:“所以五年前白晋就已被赶下了家主之位?”姬花青用隐容术改变外貌去找白广宴是四年前的事,那时她便知道白氏家主已不再是那个喜欢玩渔戏的白晋。只是那个时候的她已然认为这些武林世家的权力更迭跟自己毫无关系,只要能达成她的目的,哪怕白氏家主是一头骡子都无所谓。
呼延酬道:“准确地说,是六年前。”
姬花青道:“这跟我们要做的事有什么关系么?”话题似乎有些扯得太远了。
呼延酬道:“你耐心听我说完,急什么?六年前将白晋赶下家主之位的正是朱显坪。”
姬花青道:“朱显坪?他不是一心要将女儿嫁给白氏少爷,他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
呼延酬道:“白氏少爷只是个名号,又不是某个固定的人,只要新上任的家主有儿子,白氏少爷永远都不会缺。况且——”呼延酬眼神突然变得凌厉,“也不一定非要是白氏少爷,直接跟白氏家主成亲也不是不可以。”
姬花青忽然想到昨晚白广宴说白玄逸是在幕僚朱氏的帮助下取代他成了白氏家主,是了,朱氏!那个时候她怎么没想到这会跟朱镜离有关?
姬花青道:“所以白广宴取白晋而代之,白玄逸取白广宴而代之,操纵这一切之人都是朱显坪?”
呼延酬道:“嗯,你推测得一点不错。”
姬花青想,朱显坪的最终目的要让女儿成为白氏女主人,而白氏家主又在他的操纵下一直在换人,她突然有些理解朱镜离为什么最终要背弃自己娘家了。
姬花青道:“他这么做意义何在?难道是觉得换家主游戏很好玩吗?”
呼延酬道:“朱显坪是个很有野心的人。”
姬花青道:“白氏上一个有野心的人已经死在那片树林里了。”
呼延酬知道姬花青指的是白濛,他低笑道:“不错。虽然我也不知道朱显坪将白氏家主换来换去有什么具体的意义,他可能是想学我们水西从前的一些掌盟,那些掌盟想要表现出自己大权在握,震慑其他人,就将卫氏族人轮番挑出来当盟主,过了一段时间废掉,再挑下一个。我对探究朱显坪的内心世界不感兴趣,但他手上有镜离和我要的东西。”
姬花青一凛,知道呼延酬要说到正题了。
呼延酬皱眉道:“他从未把镜离当作自己的女儿,只把她作为替他联姻好给他带来利益的工具。白广宴是个老头,早年丧妻,之后未再娶,朱显坪让白广宴当上家主后竟想让她嫁给那老鳏夫。”呼延酬呼出一口气,“镜离作为朱家的女儿,曾经也一心一意为家族着想,当初我让她跟我去水西,她终究放不下母家,所以未曾答应。朱显坪操纵白氏家主人选,镜离虽不愿做这些事,却也看在母家看在朱显坪是她父亲的份上出了力,但朱显坪反手便出卖了她,让她嫁给各种……与她根本不合适的人,在她那父亲眼里,无论女子为家族做了多少,她的价值都只在婚姻,只在生育,以及由这两样东西带给做父亲的人的好处。于是镜离终于决定和她的家族决裂,这之后不久,她便遇上了被派来临蓟的我。”
呼延酬继续道:“当镜离对他那不是人的爹彻底看清彻底绝望后,我们夫妇二人商量,要让朱家的部分财产属于我们。”
姬花青双眼快速眨动了数下,似乎在消化方才听到的信息,她道:“所以说你要和你夫人一起谋夺她娘家的财产?”
呼延酬道:“你把话说得太难听,镜离为朱家做了很多,但朱家对她并不好,我只是帮她拿回本该属于她的那份成果,而这些好处都被朱显坪留给了他儿子。”
姬花青道:“你要我帮你做的事就是这个?”
呼延酬道:“你说对了。”
姬花青道:“白氏和朱氏的人武功是什么水平,八年前我们就知道了,以你呼延酬的武功,要单独做成这件事应当不难。”她头一偏,“那么你需要我些什么呢?还有,”她再一次提出了先前呼延酬没有回答的那个疑问,“你和镜离就住在临蓟,你那位岳丈朱显坪,他是怎么忍住没来找你们麻烦的?”
呼延酬道:“这两个问题我大概可以一起回答你。”他看着姬花青,“你也知道如今的白氏家主又换成了白玄逸,朱显坪一直在操控白氏的家主人选,这次却反被自己一手扶持上位的白玄逸利用了。风水轮流转,朱显坪终于也体会到了被用完后再被一脚踹开的滋味——他没能玩过白玄逸。”
姬花青闻言心道:“朱显坪逐年打雁,却不曾想被白玄逸这只小雁啄了眼睛。”
呼延酬道:“朱显坪这次不仅栽了,而且栽得很狠,他不仅没能成功控制白玄逸,还被白玄逸将一双腿废了,和自己儿子一起逃走躲了起来,他自顾不暇,自然没法来找我们夫妇二人麻烦。至于我刚来临蓟那会,一开始朱显坪并不知道镜离去了哪,后来晓得是跟我在一起后,也是暴跳如雷,但白广宴并不像之前那白氏少爷一般对镜离有什么执念,朱家人自己的武功又排不上号,他们只能看着我的长枪破口大骂,能拿我们有什么办法?再后来朱显坪将全副精力放在跟白玄逸斗智斗勇上,所以我们一家便一直安然住在临蓟。”
姬花青心道:“朱显坪的腿也废了,呼延酬要拿走朱家的部分财产应该更如探囊取物一般,却怎么还要我帮忙后才把金玉霜的情报告诉我?不会只是为了恶心我一下吧?”
呼延酬继续道:“白玄逸斗赢朱显坪后,将朱氏的所有财产都收归自己囊中,所以要拿到我们想要的东西,要面对的不是朱家的人,而是白玄逸的人。”
姬花青道:“这个白玄逸很厉害么?连你面对他都如此慎重。”她以为白氏都是草包。
呼延酬道:“他本身武功不好说,但他手下有一队人马武功不容小觑,能说服这些人帮他做事也算有点本事,不怪朱显坪制不住他反被他所制。而从朱家拿到的东西就是这群人在看管。”
姬花青道:“明白了,你要我跟你一起对付这帮人。”
呼延酬凝重道:“姬花青,我先要提醒你,千万别小看这帮人,他们每一个都不简单,分开来就已经很难对付,更别说合力围攻,这些人很扎手。这也是我让你来帮这个忙的原因,我承认你在武功上确实有不凡的见解造诣,就让我看看这几年你长进了多少。”
姬花青心想,好啊,她原本以为这件事只是一般棘手,没想到连呼延酬都这么说,这是要上刀山下火海了。
但一切都是为了得到有关金玉霜的消息,只要能拿到金玉霜,她什么都愿意做。
就在姬花青准备进屋时,呼延酬最后说道:“还有,别再说朱显坪是我岳父之类的话了,我可没把那玩意儿当做岳父。”
进到屋中,姬花青与众人告辞,郗鸿杳忽然拉过姬花青的手在后者掌心留下一吻,道:“花青,保重,希望以后还能再见。”说完歪嘴一笑。
这一举动在雨馀凉看来着实有些不寻常,他也因此在这时才好好看向玄同教北护法郗鸿杳。
郗鸿杳身材高大,嗓音中性,打扮也中性。她的头发并不长,五官英气,虽然不像一般女子那般柔媚,但非常耐看,让人看了十分舒服。
朱镜离握住襁褓中儿子的小手向姬花青和雨馀凉挥手,道:“跟姬姑姑,雨哥哥说,”她用孩子般的语气道:“再见~”
离开呼延酬和朱镜离家后,姬花青回头看向那亮着黄色灯光的屋子。
她从来都觉得觉得自己和这种生活无缘,同样也认为呼延酬与此无缘。
如今看着呼延酬过着这样的日子,她的心情竟有些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