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之前,若他早就知道雨休在和夏篁往来,若那个时候就阻止了雨休,现下他是不是还和雨休安稳平静地生活在谷州?
这次他必须要做点什么了,不能再干等到事情发展至无可挽回的地步,到时候姬花青若发怒,她的怒火就由自己一力承担。
边潇听了雨馀凉的话,反应过来后心脏也逐渐鼓噪起来,就在这时,边潇的眼睛忽然一亮,向远处叫道:“碧桃,碧桃!”
雨馀凉见边潇脸上露出极开心的神色,也往前定睛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碧色半袖,芽黄衫裙的姑娘正往前走,听见边潇的声音后,变了行进方向,分花拂柳往他们这边折来。
等这姑娘走近,雨馀凉看清她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身上的碧黄衣衫式样与瑚庄内其他丫鬟侍女一般无二。
边潇向雨馀凉笑呵呵地介绍:“雨兄,这位是碧桃,我师父的剑侍,武功比我好。”雨馀凉见边潇脸上容光焕发,默默在心里揣测二人的关系。
边潇向碧桃介绍道:“这就是几天前来到庄内的那位雨馀凉兄弟。”
碧桃对雨馀凉微微颔首,道:“我知道。”她的眼光在雨馀凉身上转了一圈,对边潇道:“庄主这几日无暇课徒,要你们和雨少侠多切磋演练,相互学习。可我瞧你们不像在切磋的样子。”
边潇道:“我好不容易等到师父不空这么个放松的机会,哪还能练习武功呢?”
碧桃道:“你身为大师兄,一点都没带个好头,怪不得我看刁了了他们这两天都过午了房门还紧闭着,不用猜都知道是在睡大觉。”
刁了了就是边潇那名刁姓师弟的大名。
边潇笑道:“武功都是平日积累,哪里是与别人切磋几场就能提升的?刁师弟他们平日练功很是辛苦,让他们休息休息又怎么了?好碧桃,你快别告诉师父。”他虽这么说,但看他表情,却没有一点担心碧桃会将这事说出去的样子。
碧桃淡淡道:“我是庄主的剑侍,直接听命于庄主,你只是庄主的徒弟,你觉得我会站在谁的一边?”
边潇乐呵呵道:“常言道师徒一心,碧桃,你站在我这边,也等于是和我师父站在一边啦。”
碧桃不理他油嘴滑舌,对雨馀凉施了一礼转身待走,边潇忽然叫住她:“等等碧桃,我有一件事问你。”
碧桃停住脚下步子,过了一会才微微朝边潇所在的方向转动脖颈。
边潇往前凑上几步,压低了声音道:“你可知‘毒’的解药放在哪里?”
碧桃闻言立马警觉,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呃……”雨馀凉忐忑地看向碧桃,觉得边潇有些过于大条了。
先前雨馀凉试探地说出了盗药救人的提议,还没有得到边潇的回复就来了其他人,雨馀凉尚且不知道边潇对自己这个提议是个什么态度,正要等碧桃离开后向边潇问个明白,不想边潇直接向碧桃问起了解药的所在。
这是随便能说的么?
边潇看向不断对他使眼色的雨馀凉,道:“放心,碧桃不是外人,是自己人。”
碧桃一挥袖将边潇的手拂开,冷然道:“谁跟你是自己人?边潇,你问这个做什么?说清楚。”
于是边潇将他的担忧和雨馀凉的提议一股脑地说了,说完后乖巧地看向碧桃,等待后者的发言。
碧桃沉吟一阵,道:“其实……我也有这个担心,毕竟那是魔教不是别人,庄主这次的举动,我也觉得有些……”她本想说“不妥”,但她毕竟是寇传维的剑侍,不好当着别人的面说庄主的错处。
边潇道:“对吧,你也这么觉得,既然如此,事情就好办多了,那毒的解药放在哪里,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碧桃道:“知道是知道,可若是被发现了要怎么办?”
边潇笑道:“放心,我不会把你供出来的。”
碧桃道:“我不是说这个!这件事不好瞒,庄主早晚会知道真相,就算不把我供出来,你又要怎么办?”
边潇听碧桃说出这话,不由得咧开嘴笑了,道:“还能怎么办?顶多被打个屁股开花,我是他徒弟,我不信他能忍心把我怎么样,何况……”他看向雨馀凉,“还有这位雨兄跟我一起,算是我的共犯,这位雨兄的师父如今是我师父的盟友,我师父看在他师父的面上,不会把雨兄怎么样,自然也就不会重罚我。要是师父重罚了我,不是在变着相地给那位姬前辈眼色瞧吗?这种得罪盟友的事,师父不会做啦。”
碧桃听他这么说,仍旧迟疑了一会,最后还是道:“白天不方便行动,到了丑时,你们再来这里与我会合。”说完便离开了。
边潇对雨馀凉比了个手势,道:“搞定。”
雨馀凉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一时间甚至还有些怔愣,道:“今晚就能拿到解药了?”
边潇道:“嗯,拿到解药后我们就立即到地牢里把人放出来。”
雨馀凉突然想起一事,问道:“这毒究竟叫什么名字?”从之前寇传维给玄同教和聊氏的人下毒开始,到方才边潇和碧桃讨论,雨馀凉都只是听他们说“这毒”、“那毒”的,一直没听到这毒的名字。
边潇干脆地道:“没有名字。”
雨馀凉道:“没有名字?”
边潇道:“师父说了,毒就是毒,能助人达成目的就行,哪来那么多名字?少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像是当年玄同教主裴秉延调配的剧毒烟霞墨之类,瑚庄的毒,不需要这些文绉绉的名字,他不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是夜丑时,雨馀凉和边潇一同来到白天待的湖畔,碧桃果然已经等在了那里。
随后雨馀凉和边潇跟着碧桃,在夜晚的瑚庄中左绕右绕。行了一阵,雨馀凉觉得周围的景象有些熟悉,等远远看到地牢入口大门时,终于确定这就是关押覃尹二人的地牢附近。
他们不是先要去拿解药吗?怎么先到地牢来了?雨馀凉警惕心起,身上的肌肉紧绷起来。
来到地牢旁一座三间阔的屋子旁,碧桃回头对雨馀凉和边潇道:“就是这了。”
边潇道:“什么?难道这就是藏解药的地方?”
碧桃道:“正是。”
边潇道:“真是,那么重要的东西,好歹安排一两个守卫啊。”
雨馀凉一下明白了寇传维将解药放在这的用意。常言道,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几天前他和姬花青从地牢里出来,只是往瑚庄深处寻觅,压根没想到解药就放在地牢旁边的黑屋子里,屋门口还一个守卫都没有,若有人为寻解药而来,自然而然就将这个地方忽略了。
雨馀凉猜测,瑚庄以前应该没少干给人下毒然后将人扔进地牢这种事。
这屋子门前虽无守卫,但离地牢大门不远,地牢门前的守卫是能看见这边屋子的情况的,所以雨馀凉等人没有从正门进入,而是借着夜色,悄声从后窗翻进屋中。
雨馀凉轻轻落地,环视屋中,只见屋内堆满了箱箧、大大小小的盒子,一时竟不知要从哪里找起。
边潇道:“好黑啊,这要怎么找,要是有盏灯就好了。”
碧桃道:“你白痴吗?点灯把守卫引来吗?”
边潇道:“我又没真的要点。”他看见雨馀凉已经翻箱倒柜开始着手寻找,当即也不废话,和碧桃分别搜检起来。
屋内黑暗,三人很费了些力气,才将屋里所有箱子、盒子都搜索了一遍,不想这些箱盒里面都是空的,连半颗解药的影子都没看到。而窗门紧闭不通风,天气又闷热,三人皆汗如雨下。
边潇道:“怎么回事?解药真的藏在这吗?”
碧桃也满心疑惑,道:“庄主平时确实是将解药放在这里的啊,就在玄同教和九歌的人来之前,庄内才制了一批新的解药,还是我亲自放进来的。可我刚刚凭着记忆在之前放药的位置找,那些解药却跟凭空消失了一样。难道说……有人将这些解药全部拿走了?而且就是在这几天拿的。”
雨馀凉越发感到不对劲,转移解药为什么刚好在这几天转移?这几天又刚好是他和姬花青来到瑚庄的时候……雨馀凉道:“解药既不在这,我们这便走罢。”
碧桃点头表示同意,不想边潇刚抬起步子,就被脚边的箱子绊了一下,他重心不稳,整个人扑了出去,直接将前面高高磊在一起的箱箧全部推倒。
砰砰啪啪的巨大声响持续了好一会,雨馀凉闭上眼,心想:
这下糟了。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地牢门口的守卫就被屋内的声响引了过来,手持兵器的影子投射在纸窗上,守卫的声音传进屋中:“什么人?”
无人应答。
砰的一声,屋门被守卫踢开,然而除了翻倒一地的箱箧,屋内并无一人。
地道中,边潇一边气喘吁吁,一边道:“碧桃,真有你的,竟然知道有这条密道。”
碧桃道:“本来这些都不是你该知道的,要不是情况紧急,我又怎会带你和一个庄外的人进到这来?”
边潇沉默不语。说到底,导致如今这种境况的是他,碧桃虽没有明说,这却使他更加难受。
雨馀凉道:“碧桃姑娘,这个密道是通往何处?”
碧桃道:“……这密道与地牢是连在一起的。”
雨馀凉道:“那我们如何出去?”
碧桃道:“一条路,返回,从刚刚那间屋子里出去;另一条路,从地牢大门出去。”
雨馀凉扶额,两条路听上去都万分艰难,他道:“那些守卫知不知道地牢和放解药的屋子是连通的?”
碧桃道:“连边潇这个瑚庄大弟子都不知道,那些守卫就更不知道了,所以我才带你们躲进这里。”
雨馀凉道:“碧桃姑娘,那依你对瑚庄的了解,我们现在该如何做?是在这密道里待一阵子,还是现在就出去?”
碧桃道:“我们打草惊蛇,那些守卫应该已经去报告了。守卫不知道那屋子里放了什么,上面的人可知道,他们一定能猜出来人是来盗解药的。守卫没发现人影,如果是我,就会猜测两种可能,一是盗药人已经从那间屋子的窗户跑了,二便是盗药人躲进了密道中。盗药人知晓解药密道的所在,多半便是山庄中的内贼,而这个盗药人不知道解药在几天前就转移了,就又缩小了怀疑的圈子,这个时候,就会派人守住两边出口,同时去检查庄内的人此刻都在哪里。现下已过丑牌时分,庄内之人应该都是在自己屋子里安歇或准备安歇了,而没有待在自己房间里的,就有了最大嫌疑。”
雨馀凉听碧桃说完,喉头咽了咽,道:“那我们现在……”
碧桃道:“先去地牢大门看看情况,趁守卫去报告的时间,抓紧从这里出去!”
雨馀凉等人在密道里一路飞奔,果然来到了地牢之中,三人在牢房间七拐八弯,正当雨馀凉在心中感慨这地牢好大,不知还有多久才能到牢门口时,突然听见旁边墙壁轰然声响,雨馀凉立即反应,伸臂将边潇和碧桃拦住,同时不断后退。伴随着巨响,墙壁被豁然开了个大洞,同时烟尘碎石飞洒溅落。
只见一抹黑色身影从墙洞倒纵而出,墙的另一边传来声音:“姬花青,今日必叫你死在我诛仇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