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说话有些卡顿,“我......,我是来......,我是第一次来,还不知道来找谁,见刚刚这里一片慌乱,便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想着早点离开”
说话这般紧张,明显就是心虚,冥夕的鼻子嗅了嗅,那男子身上似乎有微弱的血腥气。
她对男子过敏,南知意便走了过去,一把抓住那男子的右手,想要撸起袖子看上一看,那男子却突然爆发出反抗的力量,不肯让南知意撸他的袖子。
奈何他以人类之力根本拗不过眼前这个比他矮半头身材瘦弱的‘男子’,南知意只好略施法术,令他安定下来,撸起他的袖管,凑近嗅了一嗅,血迹虽然已经蹭没了,但是她们的鼻子特别灵敏,血液留下来的气味儿还在。
南知意轻轻一笑,松开了他的手道:“犯人就在这里了”
那男子涨红了脸,也不狡辩也不挣扎,这反应似乎只是懊恼居然这么快便被发现了,她们三个也觉得奇怪,居然这般便放弃辩白了,柳怡人问道:“你不再说点什么吗?”
男子眼睛转了转,似乎想编排点说辞,最终急中生智想出了句,“他闻的对,是我手破了才流出的血,后来我擦干了才没有血迹的,大厅里的那个人不是我杀的”
南知意问道:“那你的手为什么会破呢?难道不是你持刀的时候不小心划伤了自己的手吗?”
男子没想到他问的这么准,简直就跟亲眼看见了一样,突然一阵语塞又不知道该怎么狡辩了。
现下基本可以确定人犯就是这个人了,只不过看这个不善言辞又有些窘迫的男人,冥夕心想不如给他的痛快,一人做事一人当,大方承认了便是,“那人是你杀的?你恨他?”
说到恨这个字的时候,那个男子面目阴冷了下来,牙齿周围的肌肉也绷紧了,从齿间蹦出来几个字,“是我杀的,大厅里的那些人都放了吧,无需连累别人”
说到这的时候,柳怡人叫来屋外的丫鬟叫她前去大厅内通传一声,接着便听冥夕道:“承认的这般痛快,是不想连累别人,看你的样子平日里应该是个老实憨厚的人,到底是为何会在这里行凶?”
男子如解脱一般咬牙切齿道:“那个人是我姐夫,他害了我姐姐,官府那帮蠢货还以为我姐姐是溺水而亡的,即便我曾上访多次,让他们重新彻查我姐姐溺亡一案,但他们懒惰散漫,只觉得我是在给他们添事干,后来干脆在衙门周围一见到我便会把我轰走,既然官府不肯帮我彻查,而我也知道一定就是这个狗男人害了我姐姐,所以这个仇我要亲自来报”
她们三个都有些唏嘘,如若他说的是真的,倒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弟弟,可惜被一个人渣和不作为的官府毁了大好前程,还要为此入狱偿命。
冥夕道:“你可确认是你姐夫害了你姐姐,报仇可是最忌讳杀错了人?”
那个男子的眼神坚定的,恨恨道:“就是这个狗男人没错,他是个在小茶馆里说书的说书人,故事讲的中规中矩,捧场的人也不多,赚不了几个钱,还爱逛窑子。
说书挣来的这些钱,还有家中变卖的一些家财都用来狎妓了,我姐姐过的是苦不堪言的日子,她知道这个狗男人不是个顾家的人,跟着他以后的日子不知会有多落魄,为了我那小侄女,她私下里攒了一些私房钱以备不时之需。
但奈何攒私房钱这事被那个狗男人发现了,狗男人便叫我姐姐交出这些钱,我姐姐是挨了他的打,但宁死也不肯交出来,而后那畜生竟然心一横,便下了狠手把我姐姐打死了。
打死之后他又悔又后怕,不过他只是悔怕官府来找他的麻烦,正巧那日下了暴雨,他便穿上我姐姐的衣服打了个伞往河边走,第二日一早便有人在河里发现了我姐姐的尸体。
我家去报官的时候,他便说他们只是吵嘴了两句,他确实气不过才动了手,姐姐一怒之下便要回娘家,路过一处河水时,河水因大雨暴涨,才落水溺亡的。
而街坊邻居确实都看见了我姐姐打伞出去,只带了一个包裹别的什么都没带,官府便依据邻居的证言判定我姐姐是被打之后一气之下在回娘家的路上溺水而亡,可恨这当中明明还有破绽,官府就是视而不见。
雨中打伞,未看见面貌也未听见声音,只凭衣服就判定那人是我姐姐,实在不足为证。狗男人身子瘦弱,扮起女人来一点都不差,就是为了给众人营造出是我姐姐出门的假象,再在夜晚的时候偷偷在抱着我姐姐的尸体给她扔到河里,可怜我姐姐在冰冷的河水中泡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被发现”
冥夕道:“那你怎么知道是你姐夫在雨中扮成你姐姐的样子,然后又在夜间将你姐姐的尸体抛到河中的,这般细节是你自己揣摩出来的?”
那个男子鄙夷的道:“还不是他杀完人后而未受到惩罚,过于得意忘形了,才把狐狸尾巴露了出来。
我姐姐是死于一年之前,当时我便怀疑此案有疑,这么大的雨,即便我姐姐再想从家中出来,也不可能冒险过河,再不济也是会到邻居家中避会儿雨再走,但苦于我一直没有证据,便也拿他无可奈何。
后来他见这事情也淡了下来,便开始在自己的故事中编排一个红杏出墙的女子形象,那女子给家中的男人戴了绿帽,被男人一气之下杀害了,用的就是这种办法抛尸,最后洗脱无罪。
我为了抓到他的把柄,那时也会混作听众,去他所在的馆子里听他说书,听到他这个新出的故事,与我姐姐的案子简直是如出一辙,只是做了一番移花接木,便知道他一定是用这种方法害了我姐姐,可恨他杀了我姐姐之后,还要毁我姐姐名声,那我便只好亲手送他去向我姐姐赔罪了”
柳怡人听罢之后也气血上涌,“真是个可恶的狗杂种,只可惜杀了这种人,脏了你的手”
说话间又有人从门外进入,看得见的是君长安,看不见的是牧尘和那被杀男子的魂。
没想到当事人还没发难呢,先发难的居然是被勾的那个魂,他面目狰狞指着那男子张牙舞爪道:“好啊,果然是你,我就知道一定是你阴魂不散的缠着我,娶了你姐姐可真是我的劫啊”
然而他说的这些话,对面的年轻男子一句都听不到,倒是能听到的这几人对他露出毫不掩饰的鄙夷,冥夕问道:“牧尘,死的这人杀了对面那人的姐姐,这事可千真万确?”
牧尘弹了一下手中的批单道:“批单载,何四,岑州人,何家第四子,少时不学无术,唯一口利嘴好搬弄是非,成年后无可谋生,便靠着这巧嘴去到茶馆酒楼里做说书人,故事讲的中规中矩,也无大出路,娶一房妻子郝氏生下一女,却不发奋图强、尽心赡养,反而沉溺于酒色,败光家中钱财,后多次对妻女施暴,下狠手杀掉妻子后,抛尸弃女,浑若无事,反倒因将真实发生的事情移花接木到自己说书的故事之上而使说书有起色,后因事情败露,被小舅子郝仁所杀”
这批单上所写的与郝仁猜测的如出一辙,他的确没有杀错人,南知意指着何四的鼻子骂道:“你简直是恬不知耻,活着浪费六界的空气和食物,死了还要拖累你的小舅子,我看你是不知道地府十殿的刑罚有多严酷,倒要叫你好好尝一番扒皮抽骨之痛,再打到十八层地狱之下,与那些魑魅魍魉野蛮凶残之徒关在一起,好让你悔教今生做了这残酷不仁之事”
仅仅是这般描述一番,那何四便已经双腿打颤不已了,他从前倒是不知地府还有这般骇人的地方和刑罚,此时想要苦苦哀求,却已经为时已晚。
他们几个地府众人都不想再看着黑心肝的恶徒一眼,免得污了眼睛,冥夕道:“牧尘真是难为你了,这等恶人留在这里也是污秽你我之眼,还是早早将他押送回去吧”
牧尘点点头道:“我看也是,多牵着他一刻都要脏污了我的牵魂绳,这便将他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