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祈肆这日轻车简从,形装素雅,毡袜素靴出府办事。
待处理好林府商铺那边的事情后,小郎君便乘坐简易的马车打道回府。
车马徐徐而行半道上时,一缕轻风卷起素白的车帘,林祈肆的目光淡淡撇过热闹的集市上。
少年本无多在意,这世间大多繁华乐景都不曾入过他的眼,只是他的眼神不经意间落入到一处分外不起眼的小摊上时,眸光终是动了动,旋即叫停了马车。
过路人看见一个身形纤长,打扮素雅的郎君从马车上缓缓而下,不疾不徐地来到一个小贩摊上。
林祈肆指尖指向摊位上一个橙黄色的手衣,小贩立刻有所会意,将那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手衣递到他手中。
林祈肆的指尖轻轻摩挲这手衣上的鲜花纹路,半响,轻笑出声。
一旁小贩关注这个小郎君举止优雅,便小声提醒道:“郎君若是要买手衣,何不选一选其它的,这一双颜色过艳,与郎君您的气质实在不符。”
“可我若偏看上这一件了呢?”林祈肆抬眼,狭长弧度上挑的眉眼明明溢满绵绵笑意,可这笑容却让人不寒而栗。
小贩心底打了个寒颤,连忙应和道,“那公子也是好眼光啊,这件手衣已是孤品,仅此一件可遇不可求啊。”
“哦?当真是仅此一件?”林祈肆缓缓从袖中拿出另一双一模一样的手衣。
小贩的笑容僵硬在眼里,反应过来窘迫一笑,连忙解释道,“公子你这个……应该是仿制品。”
“仿制?”林祈肆声调微扬,发出一丝诡异似地温笑后,从腰间的锦囊里拿出了三锭白银放于小贩手中。
小贩捧着银子的手激动颤抖,这是真真切切的白银,饶是他摆摊三月也未必能挣到一锭银子!
“那这件孤品我便买下了,要记住,至此之后这里不会再出现第二件一样的。”林祈肆缓声道。
小贩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即保证道,“公子放心,您手上的绝对是最后一件!”
在众人异样的眼光中,林祈肆捧着两幅一模一样的手衣上了马车。
坐上马车,他又命人将刚买来的那件烧毁。
那样,这世间就再无与他手上同样的手衣出现。
*
夜里,陈阿招拆开肩上的纱布,对着铜镜,她清楚看见镜子里少女距离胸口心脏上方,一寸之处一个明显伤疤,若是那伤口再往下一寸,那她必死无疑。
陈阿招的手抚摸过结疤的伤口,公子的药果然是好,不出三日伤口便愈合很多。
她抚摸过伤疤一点点往上,最后指尖停在锁骨处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胎记上。
她分外喜欢自己这个暗黄色的胎记,这胎记形似金元宝,自打她出身时便带着的。
元宝象征着财富,所以阿娘为她起名阿招,意寓招财进宝,这个胎记在她身上,陈阿招便更加相信,自己此生注定是不平凡的。
之后的一段时日里,陈阿招由林祈肆的贴身丫鬟,被提拔为仅伺候他一人的近侍丫鬟。
府上再无人敢对她打骂欺辱,低等下人见到她都是殷切讨好,毕恭毕敬。
下人们知晓她示玥音为亲妹妹般呵护,便连带着玥音的处境也好了不少。
陈阿招每获得好吃食,好用物都会与玥音分享,看得丫鬟们分外羡慕。
当然,下人们在陈阿招面前殷切恭敬,私下里也有人会暗自嫉妒,瞧不起她。
有人说她是故意接近公子,勾搭公子的狐媚子。
这日,陈阿招刚从林祈肆房中出来,路过玉石铺地的蜿蜒小道时,偶然听见在桃花树下闲聊的几个小丫鬟。
其中一个小丫鬟在嘲讽陈阿招,“你们看她整日耀武扬威的,可她再怎么费尽心机想靠近公子,不还只是个丫鬟,有什么可怕的。”
陈阿招脚步微顿了下,并未有多在意。
毕竟人若想往上爬,必定少不了闲言碎语。
她正准备抬脚离去,却又听见那丫鬟说,“她得意不了多久了,听说公子体弱,老爷已经准备提前给公子安排一个侍妾到跟旁伺候公子。”
“呀,那是哪家的姑娘这么好的福气?”另一个丫鬟好奇道。
“好像是老爷一个表亲家的庶女,反正无论是谁总归都不会是咱们这般奴籍出身的人。”
陈阿招脸上自在的笑容淡却,她心底无端生出了一股惶恐。
若是老爷真的给公子身边安排上一个侍妾,那日后伺候公子穿衣用饭就轮不到她了,她还怎么寻到机会往上爬?
陈阿招心中不安,她匆匆找到爱给她出主意的宋雀儿。
宋雀儿有条不紊地扔给陈阿招几本书籍,劝慰她道:“你怕什么,老爷不是还没给公子安排吗,我觉得你可以先读读这些书,涨一涨见识,看完这些书你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陈阿招半信半疑地打开宋雀儿给她的书籍,秉烛夜看。
第一本书上写着美人计,她摊开细细阅读,每读到一页,她的面色就越来越臊。
陈阿招瞳孔瞪大,书中所说的故事十分精彩绝伦,原来想要握住男人的心,可以从很多方面,才艺,美貌,眼神,动作………
陈阿招开了眼界,心底也渐渐盘算处下一步拉近和林祈肆关系的办法。
*
几日后,正在膳房为林祈肆熬煮汤药的陈阿招,偶然听到仆人丫鬟议论,说林祈肆今夜要外出赴会,去见一见那远方表亲家的女儿。
陈阿招心中一紧,若是今夜真的让林祈肆和那姑娘相见,二人之间有了交往联系,那她这些日子所做的不就白费了!
这万万不行。
陈阿招思来想去,便打算实施从书中所学的第一招——苦肉计。
春寒料峭,陈阿招便在寂静寒冷的夜里,身着单薄的衣衫站在寒风之中。
她冻得唇瓣颤抖,盯着木盆内冰冷的水,咬了咬牙,狠心端起木盆倾倒在身上。
第二日,陈阿招如愿卧床不起,高烧不退。
她原是想小病一下,装装样子,却没想到自己病过了头,次日醒来时已经全身无力,喉咙干涩疼痛,头晕目眩,连话也说不利索。
可即使这样,她躺在病榻上,也能嚷嚷出要见公子。
突然病成这样,可叫旁人吓得不轻,丫鬟们都讨论着陈阿招是不是得了什么怪病,这事很快便传到了林祈肆的耳中。
有人说陈阿招这些时日得到公子青睐,又是公子的救命恩人,林祈肆不会放她不顾。
可也有人说,陈阿招再怎么对林祈肆有恩,也只是一个奴婢,做为奴婢为公子出生入死是自己的职责,也因为她毕竟只是个奴婢,公子就是再照顾她,也不可能为了顾她放弃去与尚书家女儿相会。
下面的人讨论着陈阿招的下场。
病榻上的陈阿招内心也同样惶恐紧张。
她这招兵从险地,但愿能留住林祈肆。
可陈阿招等啊等,等到她的身子越来越虚弱,眼前越来越模糊,也没看到自己期盼的身影过来。
她的期盼像窗棂前的太阳,慢慢落下。
从日起到日中,陈阿招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这会儿,林祈肆没准已经和别的姑娘在相会。
陈阿招的脑袋越来越昏,意识逐渐模糊到开始说胡话,她蜷缩在床榻上,泪水糊满了枕下。
“阿爹阿娘……阿招找不到…你们……”
“阿娘……阿招好渴……好饿……”
“我要钱……有了钱…一切就好……”
她不知呓语哭泣了多久,手臂不停地在空中抓捕什么,不知抓了多久,陈阿招猛然抓到一袂衣料。
那衣料被她抓住便不再松开。
她嗅到了一股淡淡让她安心的香气。
昏昏沉沉中,似乎有人在给她喂水。
陈阿招如同饥渴难耐的小兽一样吸吮着那水,可才喝了一口她便眉头一皱吐了出来。
那水太苦了。
她讨厌一切苦涩的东西。
她开始抓着那衣料,手指不停往上抚摸到一片温热的地方,陈阿招靠在那暖洋洋的地方,一边抽泣一边胡言乱语着,“娘,阿招想吃糖……不想…吃苦……”
陈阿招的手指不停抚摸一处柔软的地方,那处似乎还在浅浅跳动着,她像一只撒娇的猫儿将脸颊贴到那处,感受着一阵轻轻跳动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响起了一道声音,她听见那人说,“我不是你阿娘。”
“不,你就是阿娘……就是……”陈阿招极力想证明面前的人就是阿娘,她的手指不停地在那柔软肌肤上下抚摸。
终于摸到一处地方时,陈阿招迫不及待将唇贴了上去,轻轻吸吮着那处地方。
被她吸吮的地方似乎突然颤动了一下,紧接着,陈阿招听到那阵原本轻轻浅跳动的声音,越来越快,如雷击鼓般地快速跳动。
“娘……你这儿怎么不软了……怎么没奶水了……”陈阿招有些不满地蹙起眉头,在哪处轻咬了一下。
晕晕乎乎中,她似乎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陈阿招努力睁开混沌的眼眸看去,却被一只冰凉的东西捏紧下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