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曜日,晚间八点十分。
收拾处理完所有事情后的幸村,终于得了些空闲,拉开窗帘的一角,他看到斜对面的房子亮了灯,看起来,暂住的主人终于是回来了。
那是九条家在神奈川的房产,因此他们成为了邻居。
虽说是邻居,但幸村其实不怎么会去打扰十一,不过今天他难得的想要上门叨扰一下,这么想着,幸村下了楼。
“精市这么晚,要出门吗?”幸村母亲此刻正在厨房里制作些小食,听到动静探出身来,正看见幸村在玄关换鞋。
“嗯,有些事要去找九条,她是我们网球部经理,就住在对面。”
“对面?”幸村母亲想起了上周停在对面,指挥人往房子里搬运生活物品的相原,一时间明白过来。“啊,是那个独居的女孩子啊。”相原当时还特地准备了伴手礼给周围的邻居,她也收到一份,是很好吃的焦糖奶油饼。“那精市现在去拜访不好空着手,我刚做了些小食,精市就带些过去吧。”说罢,幸村母亲就转身拿保鲜盒,准备装一些刚烘烤好的饼干。
“啊。”幸村的动作顿了顿,感觉不能在此刻驳了母亲的好意,于是他也只能压下自己想拒绝的话。
他在下楼的时候就闻到了从厨房传出的烘焙香气,今天母亲在做甜食,但是十一似乎是个不喜欢甜味的人,这可怎么办好呢?所以当幸村手中捧着一盒刚烤好还有些热乎的饼干站在家门口时,他突然有了点头疼的感觉。
浴室里的花洒放着水,正好能把人从头到脚淋个透彻,十一站在水雾中,双手撑着浴室壁,脑袋埋在臂间,似乎正在放空思绪。
她的身上有几处明显伤疤。
刚成为九条的时候,在辻堂绑架案中勒出的两道手腕环绕伤如今已经好全,迹部给她特意找了药膏,按时抹过之后疤痕在渐渐淡去。别墅里为救清水源被一枪打伤的腰侧缝过针,如今伤口也愈合的差不多。而早上在地区赛的赛事公园里,突然出来行凶的男人倒是让她有些意外,□□刀刃尖锐,她虽能反应过来,但因为幸村和真田在侧,撤步的空间不够,于是难免受了点伤。
“总感觉自己很对不起九条。”今天又缝了几针啊,十一看着防水贴底下的伤处,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九条七绪是富家千金,生活的这十八年里可能只有每月固定时间会有生理性出血,但现在躯体跟着她倒是活的粗糙了起来。“晚上去跟她道个歉好了。”叹了口气,十一将水关上,推开浴室的门走了出去。
裹好浴衣,十一拿着杯子准备去倒杯水喝。
在楼上的时候,她会顺手关掉一楼客厅的灯,等要下楼时再重新打开,出了房间,熟门熟路的摸到转角的开关,正准备点亮,她突然细微的察觉到了静谧的空间里有属于另一个人的呼吸声。
神奈川连入室偷盗的小贼都有?十一沉默了一秒,然后点亮了客厅的灯。啪嗒,突然亮堂的世界下,赫然站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十一的脸色沉了下去,因为那张脸是让她再熟悉不过的那个人。“你来干什么?”
“当然是想念我的宝贝女儿啦。”西塞在脸上挂上个吊儿郎当的笑,对于十一浮于面上的厌恶神情并不那么在意。
“我不是你女儿。”
“咱们做了十八年的父女,如今还能在这里见到你,爸爸可是很开心的啊,所以怎么搬家了都不告诉爸爸?”西塞靠着沙发背站着,双手插兜时还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他也是费了番功夫才查到十一如今住在神奈川,得知她是一人独居时,西塞心中划过一丝欣喜,他是撬了锁进来的,在黑暗中站着时,他甚至还能隐隐听到楼上浴室的水声。
这些年,西塞作为野村平次生活时,习惯出入各大交际夜场,他有过不少女人,但他最喜欢的,还是当初被胁迫着屈从自己的那个十一。庆幸着十一只是借用九条身份的同时,西塞也会有些不满被这个平和世界同化的十一,她仿佛是在逐渐抛弃过去的生活,这样虽然不会再被死亡威胁,但面对她时西塞也感觉少了点趣味。
从旁观者视角来看,西塞大概就是有受虐倾向的人,当初他明明死的痛苦,但重活了这么些年,他又会有些怀念十一过去的模样。
“趁我扭断你的手脚之前,给我从这里滚出去。”
“西娅,你还是对爸爸这么冷淡。”看着逐级而下的十一,西塞的眼珠转了转,故作了伤心模样。“我是杀了你母亲,但你也杀了我,这些恩怨难道不算两清了吗?何况现在都已经换了一世了,为什么不能握手言和?”
“你做梦。”手中的杯子被十一丢了出去,西塞侧了身躲过这一击,瓷质的水杯砸在地面上便碎的不成样子。
门外的幸村抬手正准备按门铃,便被这突然清脆的响声吓了一跳,他的眉头微微皱起,然后注意到玄关的门并没有关严实,留出的那条缝隙透出了点点光亮吸引着他。“九条,你在家吗?”抬手扣了扣门,幸村感觉有一丝怪异,询问没有得到回应,他轻轻推开门,小心的走了进去。“你的门没关,我刚刚听到摔东西的声音,你是摔倒了吗?”
摔确实是摔倒了,但并不是他以为的独居女性走路踏空的那种摔倒,幸村的脚踩进客厅时,正看见西塞将十一的双手钳制,伏着身正要亲上,这让幸村一瞬间就挪开了视线。
他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幸村,马上帮我报警。”十一的脸上撒着些成分不明的白色粉末,正好迷了眼睛,但听声音她知道来人是幸村,所以虽然被西塞偷袭成功,但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后,她也能立刻发出求助信号。
“好。”将手上的盒子放下,果断掏出手机,幸村一边寻找着客厅有没有什么能拿来与西塞斗一斗的工具。
“呵。”西塞抬头看着这个打扰自己兴致的人,扯了扯嘴角讥笑一声。“西娅这是又有新男人了,不过这次这个倒是比上次那个年轻,眼光有所提高啊。”
“闭上你的臭嘴,如果再随意臆测他人,我跟你没完。”
“你反正也跟我没完了,不差这一件事。”
“你有本事就一直保持这个姿势。”
“那可不行,再不跑就落网了,我可不打算今天被抓。”放手跳开起身,躲过了视野不佳的十一的擒拿,西塞拍了拍衣裤上的白灰,然后瞥了眼终于找了个晾衣杆的幸村。“小子,你打不过我的。”虽说,勇气可嘉吧。
“不试试怎么知道。”
“大晚上来找独居女生,目的不纯啊。”西塞啧啧摇头,但话只说了一句,一片碎瓷片就擦着他的脸颊飞了过去,吃痛的擦了擦脸颊的血迹,他转过头,看到十一手中还捏着两片,那是她刚刚摔碎的杯子残片。“至于吗,不就是和这小子多说了一句话,我可还没对他怎么样。”
“你敢?”
“哦吼,看不出来西娅还挺关心这个的,明明上次那个你都没怎么管过。”
“与你何干?”十一冷着脸,捏着碎瓷片的手指指尖也因为用劲微微泛白。
“爸爸明明是关心你呢。”
“滚!”右手的碎瓷片被掷出,直冲西塞脖颈,只是如今的十一心态有些浮躁。
与西塞面对面时她总会怒意满满,处事情绪自然也影响了她出手的准头,所以这一次她没能命中,让西塞只是偏头就轻松的躲开了。然后就像世田谷上门拜访那次一样,这一次他也是大摇大摆的离开,但不同于一周之前的是,这一次十一没有颤抖着抱紧自己瑟缩在角落,她只是像个气狠了的人,左手仍紧握着的碎瓷片有些嵌入她的掌心。
“可以了十一,放开它吧。”确定西塞已经走了后,幸村去把玄关的门关好,然后丢掉手中的晾衣杆回到十一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