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
“祝卿呀,你明天便要去上朝了,怎么今天有空上本宫这里来了?”
云鹤的殿里挂着三副几乎一模一样的山水图。阿弦远远瞧见那三幅图画,一开始只觉得眼晕。窄长的桌几后,三张长长的卷轴从墙上延伸开来,上面仿佛不间断的、用青黑的一体的墨笔绘制着山峦——远处的阿弦听见,云鹤散散漫漫的声音顺着宫殿的梁柱绕来了他身边。
阿弦渐渐顺着游廊走近。云鹤那宛若仙娥一般、姿态缥缈的背影此刻正立在桌前。那身影逐渐于阿弦的视野里变得清晰——此时的阿弦瞧见,云鹤立着手转过身来,用钩子一般的双眼目不转睛的望着他。云鹤紧接着道:“祝卿啊,你帮我选一幅画儿来罢。”
“虽然按理说,最近本是要紧的时候,本宫应该忙着、而不应该闲着……但正因到了火烧眉毛之时,所以才更应该气定神闲才对。”云鹤缓缓吐露着话,仿佛话中一切令人费解的道理、在她这里都变作常事了。
阿弦向来以为自己忍辱负重,行径大多为世人所不解。如今的他把两手背后,仿佛云鹤的身影已经在他眼中模糊。他痴呆的望着那三副几乎一模一样的画——是的。倘若论起怪癖、再论起孤僻,云鹤一定比他技高一筹。所以阿弦才会认为云鹤真的懂他。
至于那日在明湖园里,阿弦觉得自己的心中像是有一把火、想要烧得燎原,这也并非是一件假事。倘若抛除那些叫他左摇右摆的东西,他便可以轰轰烈烈向前走去、奔赴属于他的使命。其实倘若实现夙愿的话,不一定要当什么浅薄的皇帝……
他瞧见中间那幅画上的山峦,颜色最为苍翠,形态也如同一座孤峰、巍峨的拔地而起。于是阿弦看罢不再犹豫,径直慢慢走到云鹤身前、对云鹤说道:“殿下,就中间那幅罢。中间那幅最像殿下本人,出类拔萃。”
“哦,是么?”方才还在盯着山水图的云鹤,如今把眼睛一准儿盯向阿弦。她如今微微眯着眼笑着,好像一只昂着脖子的鸟。话毕,云鹤又道:“既然如此,那么左边那座小山峰,便问问皇上要不要。右边那座,既然你现下来了,便送给你罢。”
“右边这座像南境的山,隽秀连绵。本宫早就听说祝王府后院有一座楼,名为‘海上明月,金雀衔珠’。话中的前者说的是这座楼的名字。后者说的是在这座楼顶上,有一只大金雀鸟衔着白珠,展翅伫立在上面。祝卿,本宫说得对否?”
待云鹤笑着把话说完,阿弦却突然陷入了片刻的沉默。他一时偶然不知,有些话究竟当不当讲。于是他干脆垂下脸来,撇过头去不看云鹤。良久,他才有些不情不愿、断断续续地说道:“啊,没错。海上明月楼。是金雀衔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