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黄梅也是,仿佛群蜂落枝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枝头竟没有开花,是一群蜜蜂扒在上面、惹人害怕。只是不知道这新来的小伙子,你是谁啊?”
“喂,那个穿青衣裳的,你是谁啊?”说话的男人语尾上扬,仿佛话里带着骄傲。离梓向来总觉得这样的声音,让他感到不堪受辱,于是便大大方方把眼睛睁开了。他看见眼前有个披青蓝绣花氅子的男人,如今正揣手横瞧着他。
那男人将目光往离梓脸的左面一瞥、又接着往右面一瞥,于是道:“这不是前几年刚考上进士的钟郎君么?我自认我是个没本事的……如今我们却都有官做了。怎么你事到如今,倒还是没有官做?”
“有官做无官做的,于我而言不甚重要。”话毕,离梓闭上眼,双手交叉揣在腰后。他身披素净的青色氅子,径直劈开四周把他围得严实的人群。他就这样远离了那棵落雪的红梅树。离梓此番甚至觉得,凡是如今做官鬼混的,全都带点不干不净的色彩。
他想着若不是那些人党附贿赂,也不会走到如今的位置上。但即使他们行贿,最终到头来也只能鬼混。这些不倒翁一般左右摇摆的人,心中不会拥有理想。如这般想着想着,离梓的心头便愈发觉得杂乱,觉得有一堆污秽的东西淤积上了自己的心头。
他不再想理会此处的任何人,只想自己一路寻个僻静。
彼时一棵黄梅树下,静静地落着细细的雪。一位披着毛茸茸的白色斗篷、本来举止娴静的女子,携着侍女走至黄梅树下。待她一瞧见上面的落雪,便自脚底逐渐开始、不由自主的小跳了起来。女子头上的步摇也因此缓缓的晃。
女子的碎发自额前蓬起,配合上她那水气盈盈的、认真凝望着梅树的眼神,便将她显露得灵动而天真,就如同雨夜里被打湿的山茶。她轻轻自斗篷里伸出手来,做出手捧落雪的姿势,落雪却顷刻间在她的掌心里消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