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成焕一边在心里极端的动怒着,一边又像是不争气般的、像是陷入了无尽无底的深渊似的,把脸抽搐着痛哭了起来。他没再想要把拐棍扬起来抽打自己的儿子,而是负气似的把拐棍杵在地上、一下又一下的敲起来——拐棍在地上发出像人的叽歪声似的、无比难听的声音。
一旁的永羲沉默在拐棍的叽歪声里愣住了。他瞧见自己的父亲那同平日里完全不一样的、已然丧失人性的猛兽般的模样,非但没有打心里生出同情,反而觉得白成焕罪有应得。此刻的永羲像木桩子一样站在杜鹃红色的灯罩旁,静静地凝望着他那伪君子般的父亲承受因果的报应。
月亮略微有些弯,月色朦胧。白府郁郁葱葱的竹林边上,站着一个矮矮瘦瘦、弓着腰背着包裹的身影。如今天色已晚,竹林的影子已然糊成一片看不出枝叶的黑色。然而不久之后,在这片看不出枝叶的黑色里钻出来了另外一个人。
那个人瘦瘦高高,长长的头发半扎着,身材略有些壮实。他看样子也背着包裹、半弓着腰。那人从竹林之中匆忙钻出来后,便急忙与先前那个矮矮瘦瘦的人汇合。那人道:“青厝啊,我来了。”
“如今白府实在不是我待的地方了。我如今彻底惹怒了我父亲,惹得他兽性大发、再不像个人样。他那时说他看清了我,说我就是个善于伪装的狐狸样。想必明天我便没有好下场了。我父亲这个人可不论亲疏远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如今只得出去啦!虽然这样不是长久稳妥之计。”月光柔柔的照在竹林旁永羲和青厝的脸上。永羲话毕亦跟青厝抬头看着月亮——不太满也不太亏的月亮不显得孤寂,也不显得圆满。
青厝在抬头望向月亮的间隙,又转头看了看在瞧着月亮的永羲的脸。随后他便略带愁容的对永羲道:“公子啊,要不我们还是回去罢。”
“主君毕竟是您的父亲,纵使他再不择手段、会对小的怎样,也终归不会对您怎样。主君纵使再叫您跪一遍祠堂、再抽您一遍藤条,也不能直接把您杀了。父亲直接把儿子杀了,这终究有违人伦。他纵使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也不能杀了自己的亲儿罢。”
“不回去!我绝不会去!”方才还安安静静、像是岁月静好般凝望着月亮的永羲,在听完了青厝对自己所说的话语后便急忙僵硬似的转过头来,一双眼睛微微发怔、亮晶晶的盯着他。他朝青厝镇定的说道:“倘若自己的父亲一藤条打不死自己的儿子,他就永远打不死自己的儿子吗?”
“一藤条打不死,那就打十藤条。十藤条打不死,那就打五十藤条。五十藤条打不死打一百藤条,一百藤条打不死打一千藤条。以此类推。表面上父亲拿藤条打不死自己的儿子,只是因为父亲没有狠狠的打!法度并没有限制父亲不能抽自己儿子多少藤条,因此父亲可以随意抽打自己的儿子,只要自己的儿子不为他做事!”
“我凭什么要他说什么我就信?青厝,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