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弦想着,今年园子里的杜鹃鸟怕是都死绝了罢?倘若没有死绝的话,为何到了这般时节、这般早上,却还未听见啼叫?
阿弦看了看悄悄拿走他盘子里一块酥饼的阿笙,又看了看依旧像原本那般恪守公职的、站在假山口处环视四周的青碧。她们二人的情况皆没有异常。这时候阿弦远远的瞧见那块熟悉的烟青色的影子掠过——早上后花园里开工的时间到了,是水鸢来了。
阿弦远远的望着她的影子。他不知为何,感觉此刻自己的意识脱离了眼前的青碧和阿笙,仿佛自己正看不见她们——他的眼里仿佛只看得见行走的水鸢。阿弦的心里止不住的泛起莫名其妙、却又无法找出缘由的看不见的欢喜。
杜鹃鸟没有叫,按理说应该再等一会的。难不成杜鹃鸟没有叫,和那姑娘有什么关系吗?
水鸢近来脑中的灵感愈发增强,手头的动作也愈发勤快了。近些日子以来,水鸢的心中开始生出一股猛烈的直觉,即这座楼阁倘若完工、将是她所创造的第一件亘古杰作。于是她开始愈发憧憬这座楼阁完工以后的样子。
王府的后花园总体位于整座府邸的东北角。后花园中空出来的那片用于修楼的灰秃秃的地方,总体位于整座花园的最西北处。因而那片空地连接着后花园内与后花园外,直面着王府北边的墙壁。
灰秃秃的工地上扬起一片片黄色沙砾似的尘埃。水鸢略微斜起身子,用手遮盖着眯起来的眼睛。她一边奋力在尘埃中眯起双眼、一边又努力在尘埃中睁开双眼——处在她脚边的一片水池才刚刚挖出固有的形状,因此大抵看上去像是灌了水的泥坑。
方才被处在黄沙中的水鸢奋力凝视着的、处在水池后面的建筑物,看上去像是一座刚刚搭好不久的木头架子。等到工地上的扬尘略微退去些以后,水鸢才慢慢把身子往水池的后方挪去一些,让一旁的阳光照到自己的视线中来。
那座木头架子一般的房子就是水鸢亲自主持设计的楼阁。如今它正以朴素的姿态,亲自挺立在工地的沙尘中。如今房子的里半部分已经铺上些木头了。那些如零星小点一般的人正爬在房子高高的木头梁上,修建房子剩余的外半部分。
随着春日的渐渐推进,这座藏宝楼阁的影子无论是在现实的平地上、还是在水鸢的脑中,都如同愈发浓郁的春光一般,变得越来越踏实清晰了。
水鸢还记得她在云沧临行时,叔父对她讲“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话。叔父那时还笑弄她是木头、叫她学会与人相处,否则祝家上下的人全会把她当做木头看的。如今水鸢对于叔父那时的话,只听懂了十分之一——因为她向来过耳不忘。
她只想踏踏实实做好自己的事,看着自己的亘古杰作如同海面上的月亮一般,带着满身晶莹莹的月光浮出海平面来。除此之外,只有一件事情、一个人是令她费解、解决不了的。水鸢就这样背着同以往一样的器械,满怀期待与疑虑的走在后花园的小路上。
夕阳已经渐渐有点缓缓的染上天空了。后花园里不仅有许多的假山,还时不时在假山中冒出有凉亭来。在假山和翘角凉亭中掩藏着的,是一块又一块小型的湖泊。由于春天渐渐到来了,所以后花园里的百花开得七彩、也开得正艳。
这些各色的花与叶子一丛又一丛的处在各种假山湖泊之间,远看就像一块块斑斑驳驳的斑斓的云母。水鸢走在后花园的小径间,时不时望一望这些绽开的花,便能消解一些心中矛盾的思绪。
这时候突然有一只粉白的蝴蝶向水鸢的脸庞处扑去。水鸢被脸前这扑棱着翅膀的活物吓得连连后退,随后朝前方的花丛里定睛一看——那是阿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