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对了。殿下既是年少豪杰之人,则必然知晓我端国之常态。日后希望像殿下这般有为之人,能多为我端国鞠躬尽瘁,使得山河无恙、盛景永延呐!白某今日能碰见殿下,亦算是人生的一大幸事。”
“哦,是么?”阿弦一边蹙起眉头,一边收起烫金折扇,“如此一来的话,本王还真是祝愿端国‘山河无恙、盛景永延’。有话说朽木不可雕也。百足之虫,则死而不僵。就算这世界想要烂掉,也必须是要从里头烂掉。若想要山河无恙、盛景永延,则必须把濒死之人救活、把木头里的蛀虫剃掉。这可真真是一件莫大的难事。”
“倘若依照本王之见,若想使朽木抽出新的枝桠,则要先将朽木里的蛀虫剃掉,让朽木不可以成为朽木。否则的话日久天长,木头生了虫蛀,则再无法获得新生。白大人既是能臣,亦是名人,想必定然明了这一点。”
倚靠在门外躲雨的水钦,在闻听此言过后,只觉着毛骨悚然。躲在屏风后头的那个怪人声音尖细,且动不动就拿木头比作盛世,还总说盛世如同木头一般朽坏了——按照一般人的思路想,这显然是得了失心疯后才会有的发言。可水钦初听此言虽觉得怪异,却总觉得有某些难以言状的道理。
屋内的成焕闻听阿弦此言,只觉得阿弦连带着死去南尘在嘲笑他。阿弦连带着他的父亲南尘,在嘲笑他是腐坏的虫豸之辈。他们嘲笑他忘恩负义、嘲笑他损人利己、嘲笑他最终会被自己的野心吞噬。可尽管如此,阿弦依旧是个十几岁的毛孩子。阿弦是斗不过像他白成焕一般的老朽的——年轻人总是桀骜。
一阵谈话过后,白成焕与阿弦双双走出了屋子。屋檐外的雨依旧下个不停。好在像成焕和阿弦那般的贵人,是不会没有人为他们打伞相迎的。白成焕与阿弦欲要在此处分别。此时,有一个年纪轻轻、身材瘦高窈窕的姑娘,径直在白成焕面前拦了下来。
姑娘穿着件长长华丽的鎏金外衣,凤冠云髻,佩戴翡翠。她没等白成焕行礼,率先出于礼貌,在他面前来上一拜。不过在姑娘朝成焕拜过后,她身后的侍女立刻使眼色般的对白成焕道:“大人您怎么的?见着我家长公主殿下,还不快快行礼?难不成您还要我家长公主殿下对您赔礼不成?”
白成焕从前虽然没有见过什么长公主,但是出于礼貌,依旧朝着云鹤作了一揖。他问道:“不知长公主殿下此次前来,所谓何事呐?”
云鹤瞧见面前这个身穿青色袍衣、头戴银白冠冕,头发略微有些花白的、容光焕发的男子,不禁在心中有了几分具体的思量。她冷静下来微笑着问道:“敢问您可是白太师白大人呐?”
“正是。”白成焕回答。
此时的云鹤听见此话,心中只觉着她实际见到的白成焕的形象,与她大体脑中思量的白成焕的形象,其相似之处是有十之八九的。这一切不因为别的,只因为那些朝臣不论心中如何想要放肆,都只能在体貌或神态上表现出放肆的模样来——他们只能做冠冕堂皇的伪君子,而不能做扯下皮囊的真小人。
云鹤打小在宫殿外游廊里见到的、等候天子发话的臣子们,一个个手中立着笏版、身上套着朝服,躬身夹背规规矩矩的站在皇宫里面——像他们那样虚假的人,是不会叫别人瞧出一丝不恭敬的心态的。白成焕出于礼节,喊了云鹤一声‘长公主’。至于白成焕心里会不会这样叫她,云鹤或许到死也不会知道。
正当云鹤有些发愣踌躇之时,一个声音打破了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