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壁后,月绪心里正痒痒,他原本想着霜前辈会选择壮烈地撞柱而亡,结果听了半天也没听到声响,前头静悄悄的,谁都不出个声,难不成真吃了碧血销魂?
转念一想,碧血销魂可不会立即毙命,那是筋骨寸断的痛苦已经把人折磨晕了?他越想越好奇,只恨不能冲出去亲眼旁观一下这场好戏。
良久,白藤先出了声,一声嗤笑。
黄伯脸面丢尽,在这里待的每时每刻都是煎熬。
阿一踩着白藤的大腿再次上了桌,嗅嗅桌上一枚同它眼眸一样碧幽幽的药丸,然后好奇地伸爪一拨。
药丸从桌沿滚落,白藤伸手接住,另一只手溺爱地揉了揉它头顶柔软的毛发:“这个有毒,玩不得。”
阿一听不懂他是什么意思,只知道主人抢走了自己看上的玩意,它头一偏,气汹汹地咬住了白藤的手背,白藤就这样任它咬着,眉都不带皱一下的。
咬了一会出够了气,阿一有些不好意思地舔了舔自己咬出的两个血洞,又细声细气地喵了一声,头使劲在他的掌心磨蹭,似是在道歉。
黄伯跪得尴尬,膝行一段将瓷瓶奉回桌上,低三下四地对白藤道:“属下更想活着继续为少爷效力”
白藤没有把碧血销魂收回去,而是继续挟在指间把玩:“效力还是添堵,你自己不清楚?”
黄伯叹了口气,自知说什么都不再有用,告了退从前门滚了。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秋风穿堂而过,带来一阵舒心的凉爽。白藤又摸了一块酥心糖吃,扔在糖盒边上的晴雨图好像有了变化,画中书生的伞不见了,那层若有若无的薄雾也了无踪迹,远山长,依旧是浓淡墨色,却换了一派独属于晴光下的明媚鲜妍。
月绪从板壁后绕出,刚才那场闹剧笑得他岔了气,直夸白藤真是越来越可爱了。笑够,他方道:“可别告诉我刚才那人是霜前辈。”
白藤闻言很是不屑:“你没见过?”
白鹭逃到流风城当年,月绪就被祝月沉拨了过来,他和黄伯当着白藤都打过数次照面。
“自然是见过的,但是又不多,还没以前在剑冢听人夸他的次数多。亏我还景仰过他两年,没想到老了竟变成这样一个贪生怕死之徒。”笑了几声,月绪发现外面的雨停了,赶紧招呼白藤道:“雨停了,螣弟快看晴雨图!”
白藤将那张图拿在手里抖了抖,挑眉看他:“你早就知道这张图会变化?”
“若无可取之处,我是断不敢拿到螣弟这来讨没趣的。”月绪笑得十分欠打,不紧不慢地继续道,“之所以刚才没告诉你,是因为说了你也不信,奇货郎说的时候照样挨了我一顿好打。”
提起买这轴晴雨图时的场景,月绪自己就忍不住乐,当时为了验证奇货郎口中变化的真假,他硬是在少雨的风雨城和他大眼瞪小眼地等待雨落,好在老天爷给面子,瞪了十来天雨就下了,不然白藤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闲谈了几句晴雨图,白藤又仔细询问了他们给祝月沉传信的方式和细节,生怕为这一封信暴露了他们的存在。谁知,这一番好心全被月绪的笑声给毁了:“螣弟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以前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哪去了?放心吧,哥哥们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哪那么容易就死了?就算真被捉了,相信螣弟也是愿意为哥哥们说情的,毕竟祝月沉那么疼你,是不是啊?嗯?”
假装看不见白藤阴沉的脸色,他接着废话连篇:“都说惜命是有牵挂了,不知是哪家姑娘这么三生有幸?诶,不对!你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样,能见得着姑娘?牵挂不会就是这只猫吧哈哈哈哈哈……”
心事被戳中,白藤勃然大怒,朝着月绪就是一鞭子,月绪轻松躲过,同时右臂一振,一截寒芒森然的剑身从他袖口伸出,拨开了再次袭来的鞭子。
月绪嘴上不饶人,一边还击一边引着他到了院中:“看来是我说对了,啧啧啧!正好许久不曾交手,哥哥来考验考验你的武艺!”
二人过了有几百招,终究是月绪更胜一筹,他也不谦虚,笑得仿佛一个得了糖的小孩:“我又赢了!螣弟你不行啊~不会这辈子你都打不过我了吧?”
他使的袖剑还不及普通剑刃一半那么长,攻击起来算近身攻击,而白藤使的是长鞭,遇上近身攻击确实难以讨着好。知道他的性子,被这样挑衅白藤也不生气,反而扬眉一笑:“等我到了你这般年纪,咱们再论输赢。”
月绪哑了火,他长白藤十八岁,今年已三十有四,等白藤到了三十四岁,他就年过半百了。他欺他年少,日后他自然可以欺他年老。
他一击掌,转移话题道:“与你个小孩打没劲,要是能有机会和霜前辈较量一下就好了。”
想打黄双?
白藤眼瞳一亮,心中顿时有了计较:“我答应了祖母留黄双一命,既然你想,正好去替我取了他项上人头。”
黄伯现在连白藤都打不过,自然更不是月绪的对手,不过他年轻时闯下的“剑冢第一杀手”威名尚在,月绪不知他深浅,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这一拒绝正中白藤下怀,他佯作不屑,激他道:“出身剑冢却连杀人都不行?真是出息~”
月绪这人一激就顺杆爬:“谁说我不行?!”
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于是又理直气壮地为自己辩解道:“别的要求我都能答应你,唯独杀剑冢的人不行,祝月沉气量有多狭小你又不是不知道。”
白藤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当真?”
“君子一言!”
太好了!
杀黄伯根本不是急事,白藤现在更需要月绪等人揪出黄伯安插在四个城门的眼线,他不知道他们是听命于祝月沉还是听命于黄伯,也不想知道,趁黄伯现在正消沉,把他们迅速揪出来处理掉就行了,之后就剩姓黄的一个人,看还想起什么风浪。
白藤前段时间已经去四个城门挨个溜达过一圈,可惜那些人藏得实在太好,他看了半天心中也只有几个怀疑对象,几乎一无所获。这种费时费力的苦差事,还是月绪这个闲得发慌的人来做最合适。
他们都不知,祝月沉召回的四人今日已收拾行囊回了剑冢,还摩拳擦掌地准备一口气揪出八个人。月绪盘算了一下:八人里有四个都是霜前辈的老下属,和他这边的四个前辈互相认识,还算好揪,可剩下四个就不知道了,就算一揪一个准,没一个月也揪不完,想全解决了,怎么也得两三个月。
离开的时候,月绪脸拉得老长,心里直后悔一开始没答应去宰了黄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