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藤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酒,做了个“请出”的手势,之后低下头继续抚弄黑猫,不再理会黑衣。
阴郁开始在他身上蔓延,游遍院中每一个角落,就连照进的天光都禁不住暗下了三分。
一时间,白藤身外的白色似乎只剩下白墙、梨花、和黑衣身上的白衫。
黑衣不但没走,反而朝白藤迈近了一步:“在下并非空手而来,这样也不欢迎吗?”
哪知白藤厌恶地一皱眉,宛如一只炸起毛的黑猫,声音透着刺人骨髓的阴冷:“带着你的酒滚出去。好话不说二遍。”
黑衣奇了:“你这年岁,不正该大碗饮酒大口吃肉?这酒是去年的梨花酿的,不醉人的,不妨试试。”
白藤眯起一双狭长的眼,面上划过一丝不耐:“老子最讨厌的就是酒,在我抽你之前,滚!”
黑衣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嘀咕起来:“最讨厌的就是酒?那老板怎么不告诉我啊……”
习武之人耳力都很好,黑衣的嘀咕自然没能逃过白藤的耳朵,白藤闻言,难以置信地望向黑衣,哈哈大笑了几声,笑声非一般的尖锐:“你说的不会是那卖馄饨的吧?”
白藤好像很反感馄饨摊的老板,一提他,目光里瞬间带上了毒意,原本发怒的猫真的变成了蛰伏的毒蛇。
“老板看起来还是很面善的……”黑衣又嘀咕一句,按下心中的好奇,厚着脸皮再靠近一步,另起话头夸起了白藤膝上的猫。
哪知就连猫也不待见他,扭动着油光水滑的身体将头埋进白藤怀里,屁股冲着黑衣,细长的尾巴烦躁地甩成了一朵花。
黑衣干笑两声:“西域来的猫就是有脾气啊……哈哈……”
气氛一时再度冷了下来,或者说,从始至终都是他一人在试图暖场,两人一坐一立,就这样僵对着。
细细的雨丝越发密了,那架枯藤抵挡不住,雨珠结成串地坠落到白藤身上,洇湿了他的黑袍,他的身影越发浓墨重彩起来,仿佛凭空多出一支笔,将他的轮廓描了又描。
黑衣将伞移到白藤头顶,手极欠地拉了一下他的发梢,脸上尽是促狭的笑意。
白藤如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豁地站起身来,打着盹的黑猫没来得及反应,骨碌滚到地上,委屈地一溜小跑回了屋里。
没了毛茸茸小东西的存在,气氛更加冰冷了,白藤手中的鞭柄也是冰冷的,生硬地抵住了黑衣的下颌:“那卖馄饨的没告诉你,我脾气不好吗?”
他年岁要小于黑衣,个子比他矮了大半个头,此时凑得太近,鼻尖几要贴上他的唇。
黑衣含笑点头,亲了亲白藤的鼻尖,还恶趣味地轻咬一口,以示对他暴躁的惩诫。
白藤退后几步,张嘴似是想骂,又不知该骂些什么,于是手腕一抖,用起了惯常的招式,长鞭结结实实地在黑衣肩头落下一记。
黑衣不躲,依旧含着笑,眼里盛满了令白藤作呕的脉脉柔情。
“不躲?你找死!”
血色在黑衣的白衫上蔓延开,刺得白藤眼睛一痛,他的声音虽是一如既往的暴戾,却带了微不可查的慌张。
“嗯,不躲。”黑衣一把将白藤拉回伞下,凑近他的耳边,轻轻呵了口气,“你该不会是第一次伤人吧?”
白藤一巴掌拍开在自己耳边作恶的脸,恨恨地瞪了过去。
沾染在脸上的雨水还没有来得及擦去,像是因受了惊吓,而从那双瞪得溜圆的眸中流出的泪。
在黑衣眼中,发怒的白藤跟一只张牙舞爪的猫没什么两样,看起来凶悍,实际那对软软趴在脑后的耳朵已经昭示了内心的慌乱与不安。
他脸上的笑意越发浓了,白藤其人,着实可爱,比他想象中还要有趣许多。
“我叫黑衣,这个黑。”黑衣指尖暧昧地点了点白藤墨色的衣襟,唇角弧度缱绻,“咱们就此……算是相识了,明日再会~”
黑衣将伞柄塞进白藤掌中,温润地一拱手,不待他反应过来就已离去。
废话,难不成等他反应过来再挨一鞭子吗?
走出白藤视线的黑衣捂住伤口,疼得呲牙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