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莎捏了捏我的脸颊:“当然,一定等你。”
唯独赛诺一直没有表露出高兴的意思,我追问了好久他才透露道:“风纪官并不是一个受欢迎的职业,我担心……会连累到你。”
居勒什位高权重,不会有人敢轻易对他下手;丽莎远在蒙德,也有神之眼傍身;他思来想去,发现如果他未来被仇家盯上,我会是第一个也是最容易倒霉的。
我瞬间明白了,伸手抱了抱他,安慰道:“别想那么多了,我一直呆在热闹的须弥城,几乎没有再自己出城了。就算我出门也会雇佣兵跟着,不会那么容易被盯上的。况且——”
我握住他的手,真切地盯着他的双眼:“如果赛诺足够厉害,大家只会害怕,哪里还敢招惹我呢?”
见他还是有些转不过弯,我只好换个方式安抚他:“祖母说了,等我15岁就送我入学,如果你到时候升官发达了,肯定没人敢欺负我,我就不用担心一个人在明论派混不开啦!”
赛诺这才松了松神情,他点了点头,说:“我会努力的。”
我往他身后看了看,推他离开:“去吧去吧,你今天毕业,你的同学们还等着你一起喝酒聚餐呢!不要喝醉了哦,居勒什先生可没有丽莎那么贴心,会好好照顾你。”
赛诺再次点点头,终于离开了。
如果命运按正常的轨迹发展下去的话,我还能在佩尔塞女士家逍遥自在三年。艾尔海森会在一年后入学,替我先体验教令院生活,打好前路,然后再接手我入学时的引导工作。
可天平再一次平衡了起来,好运满盈过头,不幸的砝码便被加了进来。
在一切都那么突然的情况下,佩尔塞女士去世了。
那时已经很冷了,我刚从璃月回来,三月的天还萦绕着冷气,我穿着厚厚的袄衣,一如往常那样敲响了艾尔海森家的家门,佩尔塞女士笑呵呵地为我打开门。
“斯黛尔又来玩啦。”
她动作有些缓慢地掏出果干放到我的手中,笑容和蔼:“去找艾尔海森吧,他在书房呢。”
我着急着和艾尔海森说我在璃月碰见的事情,因此只是收下果干,将佩尔塞女士扶到椅子上就匆匆跑走了,丢下一句:“祖母,晚饭叫兰巴德酒馆的外卖吧,我想吃烤肉卷!”
佩尔塞女士的声音慢慢悠悠地传来:“诶呦,那祖母给你煮绿豆汤,啊。”
我此时已经跑进了书房了。
等我发现不对的时候,是我和艾尔海森听到了厨房传来滋滋的气声。
我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立刻起身跑了出去。祖母年纪愈发大了,总容易忘记事,偶尔也会出点小差错,还好艾尔海森已经长得很高,很多事情都可以帮忙解决。
艾尔海森跑去厨房关掉了已经溢出了大半的汤锅,皱着眉收拾一塌糊涂的灶台,而我则跑去叫醒应该是不小心在躺椅上睡着了的佩尔塞女士。
我进到房间的时候,佩尔塞女士睡得很安静,下午四点半的阳光暖融融的,光下还有小小的漂浮生物在空气中跳动着。
我就是在这时发现佩尔塞女士去世了的。
在发现这个事实后,我一个没站稳跪了下去,眼泪似乎被突如其来的悲伤阻挡住了,我竟然一时间一滴泪水也流不出来。我回头看向站在房门口的艾尔海森,他正好站在了阴影里,阳光照进我的眼里,我怎么也看不清艾尔海森的表情。
我颤抖着开口:“艾尔、艾尔海…森,祖母,祖母……”
他好久才动了一步,他踏进光中,脚步在接触到阳光的瞬间快了起来,然后蹲下身抱住了我。
他告诉我:“我知道的,别害怕。”
他扶起我,一步步指挥我接下来该怎么做:“去找你的母亲来帮忙,我去教令院找居勒什先生,赛诺如果不在工作的话,等会儿也会过来帮你。”
我的手脚仿佛都不是我自己的了,我只知道盲目地听从艾尔海森的指挥,在给佩尔塞女士盖好毯子后,一步步地往家里跑去。
我妈刚好在家里,她对着一张纸温和地笑着,我赶紧几步向前,呼吸急促到头脑发疼:“妈妈、妈妈……祖母,祖母她,她过世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艰涩的嗓音没有说清楚,我妈的表情有些好笑,伸手将手中的纸张面向了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斯黛尔,妈妈怀孕了哦。”
我原本就有些运转困难的大脑瞬间如当头一击。
我扶了扶额角,深吸了一口气后才勉强控制住颤音,努力清晰地表达我的意思:“妈妈,我是说,祖母,佩尔塞女士过世了。妈妈,你快来帮帮忙,好不好?”
我妈的笑容依旧是那么平静,却平静地我有些害怕。
她温柔的,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说什么呢?你的祖母在璃月,这种话不要再说了,你爸爸听到要不高兴的。”
她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那样,拿出了字典:“也不知道怀的是弟弟还是妹妹呢,斯黛尔,你说,要给弟弟妹妹取什么名字呢?”
我瞬间手脚发凉。
我问她:“……你一定要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吗?”
我妈却很自然地反问:“我有错吗?我就算不去帮忙,大家也不会为难一个孕妇的。佩尔塞女士是你自己找的老师,你如果和她感情深厚,就去给她守孝送终吧。”
愤怒席卷了我的大脑,我想尖叫,想发疯,想扔掉她手中的字典,甚至想要一把将她推倒,将这个出现得不合时宜的孩子一起弄死!
可我想起了孤身一人的艾尔海森。
居勒什先生是贤者,他一向繁忙,哪怕在教令院内也不一定能找得到他,更别提赛诺这种一上任就到处跑的风纪官。
如果他没有找到人,那该怎么办?他才14岁,难道让他一个人面对最后一个家人的死亡吗?
于是我最后也只能冷静下来,像个孩子一样卑微又无助,向我的母亲祈求:“……妈妈,求求你了,你帮帮他们吧。”
我的无能为力打破了我一直以来自律自制的形象,我像个被现实打击到的孱弱幼崽,可我的母亲并不如动物那般无私,她只在我的狼狈下露出了类似于嘲讽,又好像是心满意足地自得微笑。
她终于像施舍一样开了口:“好吧,我会帮忙的。你也别装模作样了,说得可怜,不还是连一滴眼泪也没有?”
我摸了摸脸颊,果然是一片干燥。
可我总觉得眼泪都要哭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