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玉兰。”幽旸笑了起来,笑声轻快肆意:“看来玉兰是君上所好之花了?”
“玉兰清,牡丹艳,各有各的美,为什么非要比一个高低喜恶呢?”叶乔盯着这张脸久了,神色有些恍惚,她伸出手轻轻碰上他的眉心,语气怀念道:“你长得很像我之前认识的一位故人。”
漆黑的眸子里荡漾着星河般的华光,幽旸听着她惆怅的语气,有些好奇:“那位少祭司我也曾见过,我俩并不相像,君上在我身上看见了谁的影子?”
“......是——”叶乔恍然间被一股巨力向后扯去,一屁股坐在地上,灵犀锁哗啦作响,玉兰香气悠悠飘散,她心头一凉,颤颤抬起头,月夜之下,沈怀慈漠然地审视着她,面无表情,陡然感觉到一股杀气,她扯起嘴角:“你,你来了也不说一声,呵呵。”
“看你聊得很开心,就没打扰。”凤眼冷冷瞥向她,他抱着手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站起的幽旸:“聊够了么,聊够了就回家吃饭。”
“够了够了,我们快,快走吧。别打扰人家幽旸公子看风景了。”她笑着去勾他的手,又被沈怀慈拍开,碰了个钉子,只能去牵套在渊仲脖子上的捆仙索,可惜渊仲也不给面子,它咬着芦苇与她角力,叶乔拉了半天没拉动,身后的目光越来越冷,幽旸姿态优雅地掸了掸灰,朝她挥了挥手:“今日时机不佳,下次再约君上把酒言欢,论论这天下美色之最。”
说完,他立刻消失在原地。
这孙子是故意的!身后传来某人不咸不淡的声音:“千娇万态破朝霞——我第一次知道,你如此精通诗词歌赋。”
叶乔全身一抖,“这不是听从师尊您昔日的指教,要多读书么?渊仲,渊仲你放嘴啊!”
渊仲四爪紧紧扣住了树干,没想到他腿短,爪子却尖,竟然狠狠扒住了不放。沈怀慈等她磨蹭等烦了,直接上前扯住叶乔的衣领往后一拉,渊仲跌落她怀里,她直接摔到地下,叶乔急着握住他的手腕道:“我觉得我可以解释。”
“解释?我只教过你四书五经修行典籍,什么时候教你风花雪月了?”沈怀慈拖着她瞬间回到了房间,气势汹汹地榻上一丢,寒声道:“来,解释吧。”
“不是,不是说回来吃饭的么?”叶乔慢慢从榻上爬起,望着空空如也的桌面,捂住肚子有些委屈:“师尊,我饿了。”
“你都辟谷了,喊什么饿?”
“我有伤啊,我伤还没好,头好晕眼好花整个人没力气。”叶乔躺在榻上耍无赖,可怜兮兮地举起渊仲两只前爪说:“魔尊,这么久了你不饿么?”
“饿你妈个头,只有你这头猪才想着吃吃吃,还不放开本尊!”它挥舞着两只前爪,爪尖锋利,差点划到她的脸,吓得叶乔忙把它抱远了些。沈怀慈拎着它一指敲晕后丢还给她,“......我倒要看看你吃饱了还能找什么借口,在这等着不许走动。”
恰在此时,春枝提着灯小跑着闯了进来,急道:“沈大哥,秋二叔不知吃了什么上吐下泻,整个人快不行了,麻烦你去看看吧。”
沈怀慈一愣,转头看了眼抱着渊仲懵然的叶乔,对她说:“春枝姑娘,她有些饿了,劳烦你看看还有什么吃的,给她送一些过来。”
春枝道:“厨房还有小米粥和阿娘做的咸菜,我让她送来吧。沈大哥,你不知道秋家的方向,我带你去。”
叶乔站在窗边,看着那盏灯渐渐远了,外面传来狗叫的声音,房里又彻底安静下来,她无意识摩挲着幼崽顺滑的皮毛,空气中还漂浮着淡淡的玉兰香,突然觉得有些怅然。
片刻后,春大娘端着米粥和咸菜进来了,还有两个她新蒸的馍馍。她似乎有些怕叶乔,眼神躲躲闪闪,叶乔知道这些人之所以对自己好全是因为沈怀慈的缘故,自己于他们无恩无情,甚至在他们眼里喜怒无定,下手狠厉,自然怕的要命。等饭菜放好,她坐在桌边,轻声道了句谢。
馍馍和粥还散着热气,春大娘站在一边不开口,叶乔也不好赶走,被她这么看着,她只能动筷。其实她一点都不饿。春大娘看着她一小口一小口吃饭的速度,尴尬笑了:“我们这里穷,没什么好东西,姑娘,姑娘别介意。”
这种偏远山区,肉是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上的。叶乔勉强扯出微笑道:“没有,这粥很香。”
“这是自家种的谷子,自然是好的。”春大娘有意想与她交谈,见她神情温和,不排斥自己,便坐到了她对面道:“叶姑娘再尝尝这咸菜,春枝可喜欢我做的咸菜了,每次都能喝两大碗粥。”
叶乔尝了尝,的确不错,见春大娘目光灼灼盯着自己,道:“大娘,有话想说?”
“是。”春大娘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她看着叶乔那双黑若点漆的眸子,笑着道:“姑娘长得可真美,和我们这儿的姑娘就是不一样。姑娘成亲了么?”
叶乔摇了摇头。
春大娘脸上闪过一丝喜色:“我听姑娘之前叫沈大夫师尊,是师父的意思么?你们俩是师徒?”
“嗯。”
春大娘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我们还以为,还以为你们俩是夫妻呢!”
见她目光疑惑,春大娘说:“我实话给姑娘说了吧,我家春枝喜欢沈大夫,我男人死的早,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希望她能找到一个对她又好,她又喜欢的男人。这些日子她以为你们俩是夫妻,难过得吃不下饭呢,这个消息告诉她,她一定开心!”
叶乔瞥见她青紫粗糙的指节,这是长年劳作留下的印记,这个女人不过四十,看起来却有五六十岁,鬓发斑白,嘴角和眉头都是愁苦的皱纹,此刻却笑得那么开心。这粥和馍馍冒着热气,想必是特意加热过的。她弄不明白自己的心情,只能攥紧了筷子道:“但他是修士,能活很久。”
春大娘没注意到她停下了筷子,喜滋滋道:“唉,这算什么,我知道,沈大夫也不可能一辈子呆在我们这儿,他不是说我家春枝有点天赋么,要是他俩成了,春枝跟着他学,只要不拜师,没师徒这层名分,一切不都由着他们自己说。”
“……”叶乔低头看着粥碗里荡起的波纹,攥紧了筷子,轻声道:“师徒,不能在一起么?”
“当然不行!”春大娘震惊地看着她:“师父和徒弟在一起不就等于□□,那是要被人戳脊梁骨遭天打雷劈的!”
“啪!”清脆的裂响,筷子应声而断,春大娘一愣,她看着叶乔低着头,全身似乎在颤抖着,愕然道:“姑娘,你没事吧?”
叶乔猛然站起,桌面上的杯碗瞬间炸裂,屋内烛火被她身上迸发的魔气与杀气熄灭,无形的力量扼住了春大娘的喉咙,断筷高高举起,瞄准了面前这个女人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