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商队进入锁阳城已经七日有余。按达拉布的话来说,此时过所定未批下来,只是也要不了太多时日了,这个时候前去问询,既合理又稳妥。两人商定两日后前去都督府送货。
都督府离祆寺极远。杜筠跟着商队入了内城,跨过一整条东西大街,才发现内城之中还有一道城墙在。这城墙贯穿南北,将锁阳城内城划分为西城与东城两片区域。众人所穿过的西城区,大多为军队所用,城中设瞭望台,粮仓等。而城东则是衙署理事。
都督府中管用度采买的是个姓刘的小吏,杜筠与达拉布带着货物到了东城门外,很是等了些时候,那小吏才姗姗来迟。
他面上和善,却对迟来一事只字不提。
达拉布按例将货物交接了,按两人计划问起狄娅文书之事。那小吏只是客套道:“这您可为难我了,我是仓曹的吏属,管的是仓曹的事务。公子若是想问文书一事,需找户曹的人去问。”
杜筠对地方官制并不十分熟悉,但朝廷中分六部,她猜测,这地方上的户曹与仓曹,大约相当于朝中的户部与工部。
两个分支之间的事务并无太多的联系,他这么说也还算合理。
她递给他一袋银子,表示理解:“那是自然,只是大人在户曹可熟人相荐?商队赶着日子启程,还望大人相帮。”
那姓刘的掂了掂银子,脸上有了压抑不住的细微笑意,道:“二位请明日此时再来。”
杜筠且放下心,与他谢过。
第二日,杜筠又去。这回那刘管事带来个中年男子,果然便是户曹的吏属。
杜筠先是过问了一下商队过所相关的事,才道:“还有一件事,望大人能够帮忙。”
“去年夏天,七八月的时候,我们萨宝的姊姊带了一支商队入唐来。”杜筠说着,又递上一袋银子去,“其中有个从康居买来的舞姬颇为古怪,我们想要查这个舞姬在西域的身份,只是她的买卖文书与通关过所,如今只有晋昌有完整的备案。不知大人可否帮我?”
那男子收了银子,沉吟了一下,也并不否认。只道试一试,若是能成,便来祆寺寻她。
往后几日里,那人再杳无音讯。
再去问那姓刘的,又只道人已托了,户曹之事他插不上手。
杜筠心中的那点侥幸终于也落空,她未及有太多反应,达拉布听闻已立刻要去找人理论:“收了那么多银子,一句也不交代?小爷上官府告他去!”
杜筠连忙按住他:“上他家告他吗?他终归是户曹的人,日后商队进出都在他们手中,开罪了他们比开罪仓曹更要麻烦。就这点事,我另外再想法子便是。”
好说歹说,终于是将人劝了下来。好在此事未对商队申领过所有什么影响,未过两天,过所文书如达拉布所说一般按时送到了祆寺中,商队明日便可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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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筠躺在床上,看着床边悬着那鸿胪的牌子直发愁。
阿园见状打趣她:“姑娘的眼中终于能装进旁的男子的物件了呐,是好事。”
杜筠横了她一眼:“胡说八道些什么,你胆子是越发大起来了。”
那杨寺卿与自己还算是相识,熟悉却谈不上,兑人情那更是万万不敢。若直说了请他帮忙,对方难免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商队要查那糊弄人的说辞,他若回去想过便该知道不对劲,若要托人办事还拿出这般理由来,杜筠没说服他的把握。
他若不答应,往后有她的地方只怕他都会留个心眼,再想要拿到东西便难上加难。
更万一他是个闲的,有意往下细查,难保便不查出什么蛛丝马迹来。那于她更是灭顶之灾,弄不好还会将杨云起牵连进来。
杜筠暗中叹气,潜去都督府翻找,实在是下下策。可眼下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别的法子。待过几日商队启程了,她留在这里只会更加孤立无援。
有商队的文书在,自己应当可以顺利混进东城去。若是中途遇到些什么事,这鸿胪寺的牌子或许能帮上忙。她打定主意,对阿园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未时三刻了。”阿园答:“姑娘可有事?”
城门会在申时三刻落下。那之前她必须得先混入东城。她当机立断起身,换上一套男子衣衫,是最常见不过的深蓝,颇为低调:“给我牵匹马来,我有事出去一趟。”想了想又道:“帮我再挂一个送货的小车,问达拉布要些散货来。”
离开前,不忘叮嘱:“若是明日启程了我还没有回来,你随他们先走,我总会来找你们。”
阿园忧虑,却也知道姑娘大约是有事要去办,也不阻拦多话,只问:“那范姑娘呢。”
杜筠想了想道:“人放眼皮子底下,你帮我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