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言,杨镖头这人我知道,他不会撇下货物与同伴独自跑的。你不必自责。”她心中疑惑:“镖头都伤成这样了,你们如何回来的?”
“也是奇怪,路上有另一队人马从中作梗,将他们拦了下来,帮了我们一把,这才有命回到洛阳来。”
她看向冯绍,他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姑娘放心,洛阳这边我亲自盯着,绝没有问题。” 杜筠微微点头示意:“冯镖师我自是信得过的。只是沿路的一些小据点,等镖头醒来,怕是需要整顿一下了。”
床榻上的杨云起轻声咳嗽起来。几人齐齐扭过去看他。
他微微侧身,在被中陷的更深,微微睁开眼睛。他的眼神依然有些失焦迷茫,唇干裂发白。杜筠给他递了些水过去。他几不可见地摇摇头,又轻轻闭上眼睛:“你来了。”
杜筠蹲在床边,盯着他憔悴的面色:“我来了。”
阿言在一旁给另外两人使眼色,让他们跟着自己一起出去。冯绍心神领会。
达拉布一脸坏笑,不情不愿一步三回头地跟着走了,连关门都慢慢吞吞的。
屋内安安静静。杨云起依旧昏昏沉沉地躺着,杜筠知他精神不济,靠坐在床边,也并不开口与他说话。
她对他太过熟悉,今日蓦地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像这样一寸一寸地看他的面容。如今他这般安静地躺在那里,她可以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细密的眉睫和丰满的唇。原来他安安静静的时候,也是内敛好看的。
他睫毛微颤,淡淡道:“在看什么。”
杜筠心中一阵慌乱,她忙将眼神躲,只怕他下一刻睁开眼,自己就要避无可避:“你怎就觉得我在看你。”
“我也没说你在看我啊。”杜筠侧头,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又仓皇逃开。
“逗你玩的。我感觉到了,你的气息靠得很近。”
“你可别说了。”杜筠站起身来,背对着他,面色发烫:“你就是这般不顾忌,才惹出那些桃花债来。”
“你不一样。”杨云起声音闷闷的,又似毫不在意:“我们这般熟悉,我才敢这般。”
她听到这话,不知该是喜是悲:“你就仗着我不恼你罢了。”想了想又道:“既醒了,我去喊阿言进来。时辰不早了。”
然后故作无事地关门出去,又闭上眼,深深吸气定了定神。
真是造孽,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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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言并不在外边,令人意外的,达拉布依然在院中。
“阿言和冯绍他们人呢?”
达拉布并不大在意的样子:“那镖头醒了嘛,他们找医师去了,让我在这待着。”他话锋一转:“那便是你心心念念的杨镖头?还没小爷好看呢,你喜欢他什么?”
杜筠不语,只说:“达拉布,你与我们一同前来,我与镖局的各位都十分感激。”
“啧,”达拉布不满地嗤了一句:“一起上过刀山下过火海,你拿这话敷衍我?”
杜筠听这话,也知道是绕不过去了,他都给自己扣了这样的帽子,再避下去未免过于刻意。她无奈笑笑,解释道:“你别瞧他如今伤着,平日里他武功好,主意多,是个很仗义的人。我们年少相识,一同玩乐过,也一同遭过难。我半条命都是他的,说什么喜不喜欢。”
“哦——那便是喜欢了?”
杜筠声音闷闷的:“我不知道。我若是知道便好了。”
怎样算喜欢呢。她也想要弄明白,她对杨云起算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她憧憬过他,想要成为过他。
如今如她从前所愿一般平起平坐的站在他的身侧,成为他们的一员。尽管代价是她并不愿意付出的,也到了今日的境地了。
而她想要的似乎并不止于此。她想要时间停在这里,想要忘记未来可能会有的风暴,祈望他常驻于身边。
可他们都逃不开,他们不得不向前走,不论是谁在搅动这天下的风云,他们都要将真相找出来。
达拉布不知道这些,他被她说的摸不清头脑:“那他喜欢你吗?”
杜筠摇头:“不知道,应当不喜欢。但其实喜不喜欢,也没什么差别。”
达拉布一副很是抓狂的样子,他自持情商过人,知情晓爱,却头一次觉得自己在前线吃瓜也吃不明白:“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你们中原人怎的这般难说话。你若是说不出口,我去帮你说啊。”
“别。”她制止他。
“达拉布,不论他怎样想,我与他都注定各有命途。能同行那样久已是幸事,而爱与不爱却总能捱过去。我身边的旧人不多了,他能像这样留下就已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