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那姑娘越发没了主意:“有人见了我爹吗,求你们救救他。”可眼下,谁又敢闯进那火堆去?那旅店中终于有人还是不忍心,道:“姑娘,掌柜的至今未见,我等也是一样着急的。”
熊熊烈火惊动了周边的几家客店,周围聚满了人,搬水救火,终于将火灭了下来。
陈朝不知何时也已逃了出来,衣冠整齐。杜筠松了一口气,问他:“可见着掌柜的了?”
陈朝摇头:“不曾见过。”
达拉布斜睨着他:“看你这般模样,倒像是早有准备一般。”
陈朝正要生气,杜筠赶紧打断:“达拉布你休得胡言。我亲眼见那纵火之人在大堂之中,断不可能逃的出来。倒是你,便是借宿一夜也不安生,回去我必得告诉你姊姊。”
也不知是心虚还是无谓,达拉布瞧着地面,吹着口哨,算是应答。
两个时辰后,那火终于被扑灭。旅店已烧得耷耷拉拉,掌柜的依旧没有出来。
陈朝喊了几个人,令他们进去搜寻这店中可还有幸存之人。在场之人其实心知肚明,这火势凶猛,如何还能留下人来。
果不其然,前往探查的人传话来,说在大堂中寻到了掌柜的尸身。怀中那姑娘连跑带爬的向废墟中跑去,杜筠怕她出事,赶紧跟了上去。那姑娘一见到堂中那具模糊人影,便要寻死。杜筠赶紧将人拦下,到后来实在拉不住,靠着周边的人帮忙才将人按了下来。
此事实在是过于蹊跷。杜筠看着掌柜的方向,心下疑惑。那确实像是她撇见的那个放火之人的位置颇为相似,大堂中也并没有旁的人,可他有什么缘由要这么做,连着自己和女儿的性命都可以不顾?
杜筠不禁越发担心杨云起,如今看来。他的失联恐怕并非巧合。
她看向陈朝。他沉着脸,也是一副忧虑的样子,对她道:“这边出了这样的事情,需我留下来主持大局。杜姑娘,镖头就拜托你。”
这一晚这么一闹,早已过了宵禁时辰。杜筠睡意全无,立时便牵马启程,也好早些抵达洛阳。
达拉布此时已借了一身衣裳来。他一夜未睡,止不住的打哈哈,连问能不能进城里另找旅店打着瞌睡再继续上路。
杜筠心中火急火燎。一日不见到人,她便一日心中不安。这达拉布夜里不休息,要上路了开始多事。洛阳那厢镖队还生死未卜,哪还由得他再耽搁下去?便道:“你若是想要休息,便与陈镖师留在此处吧。晚些路上人多起来,路上要多消耗不少时辰,咱们耗不起。”
听她这么说,达拉布又不乐意了:“我才不和他在一处呢,这人一看就虚情假意。”
杜筠不再搭理他,转身策马而去。
达拉布在后面追赶:“你等等我啊,哎,你急急忙忙个什么,那镖头该不是你的情郎吧??”
杜筠远远回他:“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的风流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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潼关北依黄河,南边是麟趾原,南北阻断,西设十二连城,三方包围守护京畿,乃是易守难攻之地。
前朝的潼关就在南边的麟趾原高坡上,隔着禁沟,已不通行人。如今这座潼关城听闻是武皇天授年间新造,建于这孤道之上。
过了潼关城向东而行便是崤函道,由黄巷坂而起。此后山道狭隘,峰回路转,延绵十余里。
这黄巷坂乃是崤函道东段上,洛阳至长安的必经之路。杨云起若是安然从洛阳归来,自然绕不过这一段路。杜筠在此处留下几人来,若是有消息,立刻报信。
潼关至函谷关路途百八十余里,虽不算远,但路途艰险,一路而来两侧皆是高山,说是地处深谷,实则不过是在山间缝隙处穿行,宽只容得一座车撵。加之峰峦起伏,一路关口众多,行至险处,常需要牵着马才能够过去,一路下来也十分累人。
至函谷关,已去了大半日。好在今日启程早,到达函谷关时不过晌午。
达拉布一路矫情得厉害,好容易到了函谷关城,不论如何都要停下歇歇脚才肯罢休。杜筠此时确也饿了,一行人商议着去函谷关据点落脚歇息。
函谷关说是关城,却繁华热闹的很,大约是因着位置的缘故,行商走贩众多,往来胡商甚至不逊于西市,倒是始料未及。
达拉布却有心在此处多停留一会儿。
杜筠料想他定是又想休息。毕竟杨云起与他毫无交情,只是他姊姊喊他前来做人情,他自然不会像自己这般挂心的。
谁知达拉布却道:“你莫要觉得我又是想偷懒,此处是承接东西京的大关口,又在路途正中,若是在两京都有生意,此处极适合仓储与中道停留之用。”
杜筠不禁多看了他两眼,她原觉得此人顽劣跋扈,却想不到也有正经起来的时候。他这一路从长安到洛阳,原来还负着考察的任务,难怪不论如何都要跟着自己前行:“那你自个去转转吧,镖局那边我去就行,一个时辰内前来寻我。”
云川镖局在此处据点颇有些人手,那管事的见了杜筠的玉牌,不敢怠慢,立刻便据实告知,镖头的传信早在年前就该到达此处,当时他们便意识到了不对,将镖局中的人手分派了出去。
有了潼关一事,杜筠在此处十分谨慎。她留下几个从京中带来的趟子手,一来关注杨云起的动向,二来也是监视据点之用。
一行人正用着午膳,却见有人急匆匆前来,俯在那管事的耳边说了几句。管事的闻言表情复杂,问道:“当真?消息可属实?”
那人答,假不了。今早的事,洛阳城据点的冯镖师亲传的,此刻人还在前院呢。
杜筠吃着饭,听闻冯镖师的名字,只顾着瞅那边,端着碗连筷都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