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子勿慌,某替曹丞相军屯于此,尔等罹袁氏之难,今年租赋一律减免!”
“无有名册者,前来登名造册!”
看着手提短搠脚跨五花马的朱灵,驾马在村中行走,将所见流民登记造册,上官婉儿舒了一口气。
不是来争抢钱粮的兵匪就好,曹操何许人也,他可是很擅长做这等事的。
至于军屯在此,登记造册、百姓亲附之事,与她无关。
朱灵和他麾下的兵将,铁甲映日,锐气难当,果然不愧是曹操麾下之人。
这尚且还不是虎豹骑呢,气势就如此勇武。
上官婉儿下意识默默赞赏。
正准备放下背上包裹,却听背后传来细碎的声音。
“女郎何不上前讨口饭吃?”
上官婉儿身后,一声细微问句,将其思绪吸引过去。
转身,见是一个藏在角落的女郎。
年岁比她大些,看上去也就及笄未久,虽身着粗布衣裳,发髻散乱,然其沉稳之气,不减分毫。
倚门而立,凝视着她。
是同她讲话。
原来从上官婉儿逃匿到这间屋舍的门后之时,这个女郎就已经发现她的到来了,并且一直关注着她。
只是女郎藏匿之处,比她更为隐匿,所以自己并未发觉身后有人。
不禁汗颜,自己何时竟然如此大意。
若非女郎出声询问,上官婉儿都不会注意到她的存在。
看来是自己的注意力,全被朱灵吸引去了,并未察觉周遭环境的不妥。
虽然上官婉儿疑惑,自己男装在身,是如何被面前女郎识破,但女郎所问,她也并无藏掖作假,挑拣着话说道:“吾欲去往他处投奔亲眷,此非立身之处。”
“只是路过。”
“不曾想此处曾横遭浩劫,村民十不存一。”
“朱校尉为流民预备谷粮,吾非此地流民,便不取食了。”
“阿姊何去?”
上官婉儿套近乎,口称女郎阿姊。
在言辞上稍显年岁的稚嫩,让女郎放松警惕,莫要对年纪轻轻的自己有歹心最好。
女郎着青袍,也是乔装打扮一番的,上官婉儿瞧她模样,也是同自己一样要行远门的,并不像这个村闾的村民。
“女郎一人?汝也是投奔亲眷?”
虽然有些看不清表情,但借着微弱的月光,上官婉儿隐约感觉到,跟前的女郎舒了一口气。
似乎之前也是在试探自己是何许人也。
自己的话,让她降低了危险感。
“也是”,代表着女郎是要投奔亲属,暂居在此,过夜而已。
二人似乎在乱世中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两个被战乱波及到的女郎,同在一个被战乱波及到的村闾中,对视良久。
“吾也是。”
那女郎清秀可人,虽然在努力维持淡然镇静,但她一眼便能瞧见她眉宇间藏着的忧愁之态,宛如初绽之花遭风雨之摧。
还是年轻的小女郎啊。
婉儿感慨。
十六七岁的年纪,家族遭战乱之害,孤身一人,前往别地投奔亲友,以求安身立命之所。
可乱世如何能安稳度日呢?
女郎不同她讲话,上官婉儿从不会做交浅言深之事,见状也没有主动搭话。
二人对视良久,见那女郎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上官婉儿率先结束了静默的对视。
她从邺城逃离出来,已经挺疲惫的,虽然在此遇到了不该遇到的陌生人,但有人就有人罢,并不妨碍婉儿在此处歇息一夜。
她明日还要动身呢。
为了自己能够在此处早点歇息不被打搅,上官婉儿决定,还是礼貌问候一下:“阿姊有何事?”
婉儿感觉那女郎费了好大气力,轻启朱唇,才展颜一笑说出了话。
“战乱纷飞,家土何在?吾等身为女子,虽无力挽狂澜于既倒,亦需自谋生计,以求一线生机。吾欲前往铜鞮侯家,未知前路如何,心中甚是忧虑。”
孤身一人,难免忧虑。
上官婉儿颔首,表示理解,低声应和,说些客套话道:“吾亦曾闻铜鞮侯家乃仁义之府,阿姊前往定可得庇护。”
原本只是场面话,但上官婉儿脑海中似乎浮现出什么人物与事情。
“不知女郎前往何处,能否与小妹同行一路?战乱不止,吾等途中也好有所照应。”
听着女郎的请求,上官婉儿正准备放下包裹的手微微一顿。
铜鞮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