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不在主帐里,眼前是熟悉白茫茫的软毛,背后是温暖熟悉的体温与香气,范遥懒洋洋的撑起身,顺手摸摸白狼柔软的毛,向身后看去,他的爱人就在他静静地坐在他身边让他靠着,手里是不知哪里来的书,但看君沁神情专注,应该是挺有趣的。
范遥稍微看了下周遭,确认下目前的情况。
少林寺提供的小木屋,床上躺的是谢逊,另一边卧榻上是周芷若,两人都还未醒。然后自己身边是君沁跟几只动物,除此之外,屋里还有柳夕蕖、赵敏、杨不悔、殷离。
……是不是全是他名单内必须得好好保护重视的人?自家沁儿不用说,大哥的妻女,还有教主的义父妻子小表妹前红粉知己。
屋外很吵。
看来是睡不下去了。
范遥蹭进君沁怀里撒娇,君沁摸摸范遥的头,目光倒是未从书上移开。
「醒了?」
「恩,我睡了多久?」
君沁看了下窗边花瓶的影子,「不到二时辰。」
「妳在看什么?」
「岚给我的,打发时间的,里面有很多有趣的动物妖怪。」
范遥起身快速瞥了一眼,简单的只字词组就能知道是哪本有趣的书,不过范遥对此不感兴趣。他转头,向走过来的赵敏抛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你真的不再睡一下?」赵敏直问,她真心觉得范遥睡的时间实在太少,「无忌哥哥说你不去帮忙也没有关系。状况太差还硬撑的话反而容易出事。」
范遥指指屋外,「外头这么吵我怎么睡?放心吧,这种程度的睡眠不足还不是我的极限。倒是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吵死了。」
赵敏叹息,倒也没继续劝,她知道范遥任性起来根本劝不下,以前还是她属下时就是如此,平时还好,但在他觉得有危险时,谁都无法去改变他的决定。
或许现在张无忌可能可以做到,但现在张无忌并不在。
「无忌哥哥安排了一些战术,应该是在准备吧?不过这声音也没大声到能称为吵闹吧?都还没擂鼓鸣钟呢。」赵敏续道:「至于是什么战术,元军的事我不好参与,就没多问了。」
范遥不在意有没有从赵敏这得到答案,因为他那问题其实也不是在问赵敏,他在心里数了十,赵敏才刚说完话,木屋木门就被推开,进来的是陵跟琛。
「十分抱歉来晚了,时间紧迫,恕属下直接口头报告了。」陵起头,在桌面上铺开地图,扔下几颗旗子,示意琛赶紧开始。
琛言简意赅地把张无忌在主殿上所做的安排说了一次。
先是令锐金旗执掌军法,若有哪位英雄好汉不遵号令,锐金旗长矛短斧直接招呼不需多问,即便是明教耆宿、武林长辈,俱无例外。
范遥闻言笑了笑,「教主可好好看过武穆遗书了。第一章:治军之道,严令为先。」
赵敏认同的点头。她也学过兵法,这确实是治军时必要的,尤其那些武林中人个别武功虽强,聚在一起却是乌合之众,平时自由惯了,又有个性,若有人不服想强出头,这点不先解决,再怎样优良的战略都无济于事。
琛继续说下去。
张无忌又简单测试了群豪的轻功高低,挑出了四百人,由这四百人当诱饵,虚张声势,假装寺中人众尽数逃走,将敌军引入后山,再设计埋伏将之穷困山谷一网打尽。
琛将张无忌对众人的分派,何者埋伏,何者断后,何者攻坚,何者侧击,俱各详细安排都一一的向范遥重新报告过一次。赵敏在旁听得惊讶连连,没想到昨晚才刚正式接触兵法的张无忌,仅仅一晚,就能想出这种规模的计策。
「教主一直以来都很聪明,举一反三更不在话下。」范遥道:「不过初接触军战事,不够全面谨慎。岚,私下把颜垣找来见我,先别惊动教主跟大哥。」
一直都在屋内暗处待命的岚闻言接令。赵敏看范遥在地图上用手描绘,好奇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范遥回答。
「你看起来可不像是没有问题的样子。」赵敏才不相信他。
「回妳话,自然只有『没有』这个答案。」范遥看过来,笑道:「郡主,明教若赢了,那就代表这次元兵死伤惨重,妳还是不要知道会比较好。」
赵敏表情一窒,听懂了范遥的意思,神情苦涩,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难不成妳会想帮着我们打杀蒙古人吗?」
「不,怎么可能。」
「那就是了。妳不必知道那么多,这只会让妳更痛苦而已。妳不是为了帮我们对抗蒙古人才在这里的。」范遥走向门口续道:「陵,调双子、佟、晔、渊回来这里守着,不准让屋里的任何人出现任何意外,其他人等等随我命令行事。」他停顿想了下,回头指向赵敏,「另外,看好郡主,别让她离开屋子一步。」
赵敏愣了下,随即意识到这是软禁命令,愠道:「范右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嗯?我说的还不够明确吗?看着妳,保护妳。就这样。」范遥不懂赵敏突然的情绪变化。
「保护我?」赵敏冷笑,「你是怀疑我。」
「为何要怀疑妳?怀疑妳会不会跟敌军通敌?」范遥莫名其妙地反问,不过他也不是有多在意,只觉得郡主又在无理取闹了,有点懒得哄干脆随便她好了,「妳要是做的出来尽管去试试。陵,我改一下,郡主要是要走,不用拦,跟我回报即可。」
赵敏皱眉,范遥的话听起来像是威胁,可态度却意外地淡漠,让赵敏反而搞不清楚他在想什么,心中莫名来气,再问,「然后你再派人来杀我?」
「妳如果通敌,那是自然。」范遥回的理所当然又不以为意,他的立场与态度从未变过,「我说过了,只要妳背叛教主,我就会将妳视为敌人。但妳得先成为教主的敌人,在此之前我都会护妳。我之前也问过妳了,妳做得到吗?」
怎么可能做的到。
她爱张无忌爱的刻苦铭心,她能为他放弃一切荣华富贵,她也能为他承担一切骂名,甚至为他付出性命在所不惜,她唯一不能为他做的,是将自己的武器利刃对向血脉同源的族人。
赵敏心中感到绝望,「为什么我就非得选边站?谁赢谁输有那么重要吗?不管汉人还是蒙古人,我们都是共同生活于这片黄土上的人。我只是希望人民安泰,只是希望能跟爱人共度一生。」
「是啊,教主也是这么希望的。大哥跟我亦是如此,但不是所有人都是如此。」范遥道:「打着为国为民的旗帜,实际上也仅是为了自身所愿。郡主,妳应该也清楚,如今人民水深火热,当朝皇帝昏庸无能,这是人人可见的事实,终究得矫正的。」
「……」赵敏语塞。她其实很认同范遥的说词。即使是她作为蒙古人的立场,她也希望当今圣上能换人,然而蒙古人之中未必没有贤君,这皇帝之位,也不是非得换成汉人来坐不可。
「罢了,没必要搞的这么复杂,这些都不提,就简单提一点吧。」范遥指指屋外,「郡主,外面的六大派有多少人想趁机趁火打劫顺手杀妳?难道妳没有自知之明?而妳被妳的族人挂上莫须有的叛徒罪名,妳也忘了吗?在这时踏出去这屋子,简直就是找死。我说了我是要保护妳。」
范遥说的都对,现在的赵敏,身分就是这么的敏感两难,张无忌护她,明教护她,但那对其他人来说,又如何?
看赵敏说不出话来,范遥叹气,「教主、大哥跟我,我们都知道妳的难处,所以不会逼妳在两方中做出选择,这也不是必须要做的事。教主选择爱妳,不是因为妳那蒙古郡主的身分,妳选择教主,也不是看上他明教教主的身分,不是吗?此战是非打不可,汉人与蒙古人的矛盾抗争消除不了。妳如此冰雪聪明,早该知道当妳做出这项选择时,妳会面临什么样的处境。」
赵敏看着范遥,没由来的感到一丝茫然,「现在的我,还能做什么?我不想选边站,我也不想在蒙汉争战间帮任何一方。不管帮哪方都让我感到心力憔悴于心不安。我只是因为想跟无忌哥哥待在一块,才会在这里,我没有想帮明教攻打我的族人,也没有想帮元军攻打我的爱人。」
「既然如此,就暂且将那些抛之脑后,想想妳还想做什么吧。妳不就是随心所欲任性长大的吗?」范遥将难得茫然软弱的赵敏拥进怀中,「敏敏特穆尔,不管妳想做什么,只要妳想清楚,教主跟我都会支持妳。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跟蒙古人的一切争战,都不需要妳来帮忙。妳做自己想做的就好。」
「我想做的?什么都能吗?」赵敏闷在范遥怀里问道。
范遥轻笑,「妳很清楚我底线在哪,妳若不打算避,我会怎么做妳也清楚。」
「有件事我一直很想做。」
「说吧,我听着呢。」
「我想回家一趟,再见爹爹一面,我想跟他说我没有背叛,那都是贼人阴险的诬陷──」
「说不定他们也已经查清实情了。」
「不管,我就想亲口跟爹爹说。」赵敏任性。
范遥失笑。让妳任性妳还真的任性了呀?不过,这也无所谓,小事一桩,「我知道了。如果我们还能安全离开这少室山,我掩人眼目带妳回家一趟。」
「真的?」赵敏从范遥怀里抬头,眼尾有点殷红。
范遥摸摸赵敏的头,是来自长辈的宠溺,「小妖女,哪次妳任性的要求我没给妳完成了?连教主我都帮妳追到手了,区区回家一趟,还有多难?」
「那可是敌方大本营喔?」
「唔,妳的周全我来守,就是龙潭虎穴我也陪妳走一遭。」
多么让人放心的话,她的师父总是如此保护她。以前是,现在也是。
见范遥一副这根本小事的表情,赵敏破涕为笑,揉揉眼说道:「那师父去帮无忌哥哥吧!说好的要大家都安全的离开少室山。」
范遥无奈摇头,看自从元兵打过来后就一直有些紧绷的赵敏总算放松许多,便跟君沁、柳夕蕖示意后,离开了木屋。
这么说来,他又莫名其妙的答应了自家徒儿的要求。大家都安全的离开少室山?这怎么听起来一点都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