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珩父母的事情,周泰、红南的情况,许闻意在刚相完亲的时候就听萧雨琴给他详细说过一遍。
这件事在新浦不算什么秘密。
当年红南在新浦刚站稳脚跟,齐汐想要一个有实力的伙伴再往前更进一步,而周隅沉看中了齐家的背景,因此一拍即合,促成了齐珩父母的婚事。
三十年前,两家为了子女的婚礼倾尽财力,上百辆顶级豪车组成的婚车队伍还曾上过社会新闻。然而这场万众瞩目的联姻,剖开来看却并不如众人想象中的那样幸福美满。
新婚的头几年一过,周觅就很少现身了,据说常年居住在国外,而齐珩的父亲齐峥,则很快就有了公开的情人和私生子。
两个当事人除了法律上的夫妻关系,感情显然称不上好,但周泰和红南的合作日益加深,并没有因此受到什么影响。
许闻意听到的说法,或者也可以说大多数人的看法是,两人本就是联姻,生了齐珩之后任务就算完成,所以各玩各的了。
但从他自己所见所闻,如果齐珩的出生真的是两方共同的需求,那么即便只是出于商业合作上的考量,齐峥和周家对齐珩都不会是这么微妙的态度。
很明显,这里面还有隐情。
齐珩说了“没关系”,许闻意却并不这么觉得。
他点点头,撑起来一点,又谨慎地摇摇头:“听过一些……就是,说他们是联姻,所以没什么感情这样的。”
齐珩“嗯”了声,感觉到许闻意的犹豫,稍稍侧身,便把人从自己胸前让到了身边的枕头上。
他曲起胳膊侧枕着,往下看见许闻意规规矩矩地把手交叠在小腹,一双眼睛闪烁着盯着自己,抬手在他脸颊捏了一下:“不是自己要我跟你说的吗?”
“不是,”许闻意皱着鼻子,被齐珩这一闹稍微放松了点,翻身面向对方,“哥如果不想说的话就不说,我只是想要你高兴。”
被人在乎着、紧张着的感觉实在太好,齐珩又忍不住在他额角亲了亲。
“没关系。”他又道,轻叹一声后,才娓娓道来。
“外面传的那些也没错,只是我父亲当年其实不是自愿和我母亲结婚的。”
许闻意之前不知道,却并不惊讶,安静聆听。
“我祖母那时候做了一个很激进的项目,就是浦西那个医药谷,当时有很大资金缺口。她急需一个实力雄厚的伙伴,正巧我母亲偶然结识了父亲,我外公乐见其成,找到了祖母想要撮合。”
“我父亲当时在大学里有个男友,但我祖母显然是更倾向于我母亲。她当年具体怎么做的我不清楚,但确实是因为她出手干涉,最后两人分手,那位男友也很快出国,我父亲才同意联姻。”
“只不过……”齐珩停了停,嘲讽似的一笑,“最后的结果并不如他们所愿。”
“我母亲生我的时候难产,差点没有抢救过来。外公和祖母赶到医院的时候她身边只有保姆,我父亲到第二天才被我祖母叫回来。”
“医院那边的诊断说,难产原因是重度的信息素缺失和焦虑症。我父亲标记了我母亲,但在她怀孕中后期最需要Alpha陪伴的时候,就几乎没有回过家了。再加上她临产发作的时候联系不上我父亲,执意想要等他回来,以至于延误了送医的时间。可以说,我父亲就是这次事故最直接的原因。”
“那之后我祖母才发现,我父亲的前男友早已回国,两个人又重新在一起了。那一位只比我母亲晚怀孕了几个月,而我父亲当时正陪着他在外地的一个疗养中心养胎。”
许闻意忍不住攥紧了手,同样是Omega,他能够感同身受。如果标记自己的Alpha在孕期出轨,不敢想象会是多么深重的打击。
齐珩揽着他的腰,在后背轻轻拍了几下,才又继续:“因为这件事,我母亲虽然最后抢救回来了,但我外公大发雷霆,两家几乎反目成仇。不过我祖母很快做出决定,当着我外公的面,直接把我父亲从集团撤了职,又收回股份,把一半给了我母亲,一半给了我,承诺只认可我作为继承人。”
“大概是她的态度平息了我外公的怒火,加上两家合作已深,如果中断必定伤筋动骨。总之,最后我母亲洗了标记出国,我父亲直接离家。”
“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可能了,但是……”齐珩呵出一口气,“他们到现在都没有离婚,红南和周泰的合作也还在继续。”
“继续?”许闻意猛地撑起身体,难以相信。
齐珩看着他快要拧成一团的眉毛,陈述一般地长叹道:“对,继续。”
许闻意慢慢倒了回去,胸口却又堵又涩。
因为早有预期,所以得知齐珩父母婚姻的真相时,他更多的只是唏嘘感叹,但在听到齐珩亲口说出两家一切照旧后,内心的难过却忽然潮水般疯狂地涌上来。
结婚前,萧雨琴和许闻意聊过很多次齐珩的家庭情况,其中说的最多的,就是他的祖母齐汐。
响应国家号召奔赴新浦,几乎是从一穷二白开始创立红南并将其发展到如今的规模,这位Omega早已是新浦乃至全国商界的一个传奇。来自军人家庭的她行事果断坚决,作风更是大气豪爽,完全不像一般人印象中商人的精明。
萧雨琴曾十分真心地钦佩过她,但同时也对许闻意说过,这样的人必定极有手腕。
许闻意从不认为联姻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人当然都希望感情美满,但美满难得,降低要求,只要合适,相敬如宾未必不好。
虽然只是寥寥几句,但不难看出齐珩的母亲是喜欢过他父亲的,两人结婚最初也不是全然无法相处,否则她不会如此执拗地等待丈夫归家,那事情又为何会最终走到这个地步?
那位孕期出轨,不顾妻儿死活的Alpha难逃其咎,但究其根源,罪魁祸首又是谁呢?
商场上的魄力让人敬佩忌惮,但当那些手腕被用在血缘亲人身上,许闻意只感觉到深深的窒息。
他忍不住看向齐珩。
掌控力极强的祖母,为了利益妥协的外祖,并不在身边的母亲,和另有家庭的父亲。
当时刚刚出生的齐珩,是如何在那样的家庭环境中走到如今,长成为现在这样风度翩翩,标准斯文的Alpha呢?
齐珩只用了简单两句话,就将最终结局快速揭过,没有提过一丝他的处境。
许闻意沉默许久,卷睫微颤,却忍不住眼睛泛酸。
喉结轻滚,他强忍着把那些酸涩咽下去,问:“哥,那你……生气吗?”
他想问的其实是,你小时候过得好吗?开心吗?他们有给出过疼爱吗?
但答案显而易见,于是话在出口前还是转了个弯。
可颤抖的嗓音骗不过齐珩,他伸长手臂揽住许闻意的后脑 ,将他压在自己颊侧。
“小时候还是会的。”
“后来想想,觉得他们各有各的立场,既然生气没用,还不如随他们去。”
“现在……”他感受着心口伴侣温暖的体温,“就更加觉得无所谓了。”
*
有爱人在怀,接下来的几天,齐珩终于真正开始他的春假。
严格说来,这是他们结婚后第一个共渡的长假。
假期对齐珩来说原本并没有什么吸引力,他没什么爱好,以前放了假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还不如上班,事情会源源不断地主动来找他。
但现在家里多了一个人,他只要跟在许闻意后头就足够有趣了。
许闻意在节前就和曲南鑫几人约好了出来玩,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暂鸽,留在家里好好陪伴侣。但齐珩知道他们几个现在难得聚在一起,劝了一阵,最后干脆以家属身份一起赴约。
新浦外来人口很多,一放春假整个城市立刻空了一大半,但本地人重视传统,每年的庙会依旧热闹非凡。
时间约在初三下午,碰头地点定在庙口街头的老牌楼底下。齐珩把车停到附近的商场,两个人一起往里走。
到地方后,季晓理和杜泉已经到了。
杜泉正和曲南鑫打电话,曲南鑫刚下地铁,过来还要几分钟。周围全是密集的人流,他个子很高,远远地发现了许闻意,一边对着电话吼一边招手。
几人终于越过人群碰上头,嘻哈着闹了一会儿,继续挤在牌楼下等曲南鑫。
许闻意加入FOG才半年,但成名很快,粉丝数量和知名度在电竞选手里面都是第一梯队。不过以往见过的热情的粉丝都是在比赛或者活动里,要是走在大马路上,许闻意并不觉得自己和普通人有什么不同。
他确实是过于低估了自己那张脸的辨识度。
站了没两分钟,有人上前来询问。
“你好,请问你是小YYii吗?”
许闻意点了一下头,对方就特别热情地开始表白要合影。
碰到粉丝,许闻意还是很高兴的,但是没一会儿,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开始有些控制不住了。
除了玩家和粉丝,还有部分人是看见他长得太漂亮又不断有人上前要签名合影,误传是哪个明星来了,又吸引了一帮看热闹的吃瓜群众。
这会儿来逛庙会的人本来就很多,很快就堵了起来,吵嚷混乱的一大群人,让不远处的巡警都发现异常,要挤过来看看情况。
几人略感不妙,齐珩果断道:“不行,人太多了,咱们今天先走。”
他抬手将许闻意羽绒服的帽子盖了下来,一手扶着他的后背一手拨开面前的人群,就这样带着人往外走。杜泉和季晓理也反应过来快步跟上,一前一后把两人夹在中间。
“给你们朋友打个电话,让他回地铁口,在路边等一会儿,我们直接开车过去接他。”齐珩边走边安排,杜泉点头应好。
经过一番艰难跋涉,终于把人群甩开。
等到坐进车里,几人都松了口气。
许闻意现在想起来还是有点后怕,人真的太多了,闹了这么一通,庙会也逛不成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往几人脸上扫过。
不过杜泉和季晓理在后座上,显然并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紧张的氛围一消失,立刻就乐起来。杜泉那边电话一直没挂,这会儿已经迫不及待地给开始给曲南鑫汇报:“我靠,你没看见亏大了!意哥现在太流批了,粉丝巨多!”
许闻意无语地收回视线,又往齐珩那边看。
齐珩在驾驶座上,只一眼就看透他的心思。
“吓到了?”齐珩问。
许闻意摇摇头:“没有,就是感觉好不容易出来,结果因为我没有玩成。”
齐珩便笑着微微倾身过来:“是啊,我第一次被人这么热情地追着跑,算是体会了一把当大明星的感觉。”他跟着抬手捏了捏许闻意的腮肉,“跟着我们闻意沾光了。”
半开玩笑半带调侃地哄着,许闻意也被他逗笑了。
接上曲南鑫,四巨头加家属终于凑齐,但接下来去哪儿却有些犯愁。
原本的计划是下午逛完庙会,再找个地方吃饭。现在庙会是去不成了,吃饭又太早,他们以前不知道去哪儿就去网吧,但以许闻意目前的江湖地位,去网吧肯定又是一片腥风血雨。
许闻意在副驾上扭着身子往后面看:“不然去我家吧?我刚买了两套桌游。”
“好好好!”曲南鑫立刻举双手赞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