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扬这个人嘴下从不留情,既然知道对方未来肯定会天天翻旧账来笑,那更深层次的原因,何必说出口。他今天也不是来找人倾诉的,只不过突然情绪不佳,不想回到那个空旷无人的房子里。
片刻后齐珩摇摇头,将嘴边的话和着酒咽了下去,只顺着周扬的话说:“闻意去打职业电竞了,现在在新区的一家战队训练。”
周扬正喝着酒,听到这儿差点没一口喷出来:“什么?!等会儿,你是说电竞?我没听错吧,你家小朋友去打电竞了?”
齐珩“嗯”了一声。
相比齐珩这种几乎没有娱乐活动的人,周扬倒是什么都玩,也包括游戏,他自己还投资了一个小战队。
不过职业选手在许多玩家眼里充满光环,在他看来却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训练辛苦不说,赛场上表现稍有失误就是千夫所指,职业生涯不算长久又压力巨大,挣的钱看起来多,对于他们这种家庭而言也就那样。
“什么项目啊?打电竞可不是什么轻松好玩儿的事,你舍得放他去?”
“他自己的决定,不需要我来管。”
很好,很冷淡,标准的齐珩式发言。周扬无语地想笑:“好歹是你伴侣,你就不会担心他太辛苦吗?”
“闻意没那么软弱。况且,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他应该很高兴。”
齐珩语气平淡,客观得一如既往,不过,周扬发现,称呼改了。
上一次从齐珩嘴里听到许闻意的名字,就像称呼一个并不熟悉的朋友家的孩子。
察觉到其中差异,他放下酒杯盯着齐珩看了半晌,竟咂摸出一丝纵容的味道来。
他一时觉得好玩,忍不住开始撺掇:“那就让他自己去训练了?你呢,易感期就这么硬抗着啊,要不我开车带你去找他?”
齐珩没有同意:“不用,不是很严重。”
“有什么关系。”周扬对他这死扛的态度十分不解。
大多数Alpha的易感期症状不会太明显,在能够控制信息素的情况下也不会对日常生活有太大影响。要是实在得不到Omega信息素的安抚,服用一些常规药剂,忍一忍也能过去,只是过程注定不太好受。
“反正就在新区,过去用不了多少时间,也耽误不了他训练。”
齐珩没答应,只是摇了摇头。
周扬不知道,他也不打算说,他和许闻意从结婚到现在,还没有交换过信息素。
他当然知道易感期不好过,也知道许闻意是他最好的抚慰剂,但若以易感期为由找上对方,就不过是一场以责任为幌子的胁迫。
在周扬和大多数知晓他婚讯的人眼中,许闻意只不过是一个嫁给他的漂亮Omega,陪伴丈夫是天经地义,但齐珩知道许闻意并不想被这场婚姻捆绑。
他和许闻意之所以会结婚,是因为拥有可以交换的诉求。
想要维系合作就得划定合适的边界,不互相过多牵扯,但Alpha和Omega之间的牵绊并不仅仅关系情感,还会受到信息素的影响。
新婚那夜他曾为安抚年轻的伴侣而释放过信息素,然而许闻意的反应并不积极,丁点的气味都没泄露给他。明显刻意的压制,早就阐明了他想要规避性别本能的想法。
只不过,两个多月过去,他们的关系并没有朝着预定的方向发展。
至少对齐珩来说,若是现在问他愿不愿意和伴侣更进一步,他的回答是肯定的。
可是,许闻意呢?他也会愿意吗?
齐珩无法确定答案。
然而他知道这个Omega与外表不同的柔软。
许闻意像一块玉,初见时漂亮又冰冷,淡然疏离、难以接近,但只要握入掌心,就能发现内里的温润。
如果知道自己在易感期,他大概不会无动于衷吧。
但这并不是齐珩想要的结果。
周扬不死心,费心费力地劝了一晚上,齐珩却只是油盐不进地自顾自喝酒。
几杯喝完,挨到了十二点,第二天还要早起上班,对齐珩而言放纵也就到这儿了。
周扬拿他没有办法,只得让俱乐部安排了代驾,把齐珩送回家。
车停在地下车库。
不过几杯调制酒,齐珩一丝醉意也没有。
初秋的深夜,连虫鸣声都少,独自一人乘着电梯上楼,周围只有机械运行的声音,让他越发觉得冷清。
齐珩人高腿长,电梯门滑开后三两步就跨到了家门前,但往外拉开入户门,并没有他期待中的那束橘光。
他一时间有点恍惚,静站了一会儿才伸手摁亮玄关的顶灯,之后下意识地朝旁边的斗柜上看去。
没有花,花瓶也收起来了。
烦躁和疲倦再次齐齐涌了上来,齐珩踢掉鞋,连拖鞋都没穿就直接走到沙发前坐倒下去。
沙发靠背被压出一声沉闷的声响,在这落针可闻的静谧中被突兀地放大,让他更加清晰的感知到这房子里的空荡。
齐珩很少有像这样郁闷又孤独的时刻,体内暴躁的激素和心绪相互交织,叫人难以忍受。
垂下的手指尖有一点毛绒绒的触感,是许闻意平时午睡用的小毯子,不知怎么一直没叫阿姨收起来。
他弹动手指碾了碾,随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将眼镜甩开,抬起手臂盖住前额。
刚进入易感期的时候他只觉十分不可思议。他们两个相处的时间不长,不应该会有这么明显的反应。但随着症状逐渐加深,他开始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实在太正常不过。
人之本性如此,容易受缚于情感,耽溺于温柔。
明明没有闻到过许闻意的信息素,但似乎有什么让他上瘾的气息,因为Omega的离家而消散了。
许闻意签进了喜欢的战队,去接受正规的训练,以后他还会走上赛场,击败对手,赢得冠军,成为光芒熠熠的电竞明星。
是好事,他应该为他高兴。
但他现在还是习惯不了这少了一个人的空屋子。
齐珩清楚地知道自己身体和心理的变化,无法剥离的焦虑和填不满的空洞渴求,共同在深处鼓动叫嚣。
他没跟周扬说,他易感期难以压制的原因,根本就不是因为信息素缺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