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安排,他明天就见不到程观了。
这个念头似一滴细雨,慢慢侵蚀一小块心神,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来到这里,对着手机迟疑。
时间太晚了。谢颂见人的心思怯懦下来。
但脚下这片与程观相近的土地,又让他舍不得离开,门内建筑高大华美,他飘散地想象着程观入睡的模样,冒出了一缕渺茫希望:
或许明早,在他不得不到车站之前,他站在这儿,能恰巧看到周末外出的程观。
而且……他实在想要拥住程观,想得皮肤都在痛。
这样不切实际的假设留住了他。
“……”
程观低头抬臂,咬了口握着他的手,闷声评价道:“笨蛋。”
牙齿磕到指节的力气不重,色厉内荏,连印记都没留下。凤眸中闪过一丝遗憾。
“不和我说,你要在这站一晚上?”
“打算早上告诉你的,”谢颂还记得程观让他明天等着,“不会让你扑空。”
重点是这个吗。
程观捏捏他手心:“下次第一时间告诉我。”
“太晚……”
程观打断:“多晚都不算打扰。”
谢颂眸光微闪,他暗中试探的触手得到应允,占有的边界扩大:“好。”
夜风清凉,街道寂静无车,路灯倾斜的灯光将树下两道贴近的身影无限拉长,无人知晓中,一个小时五十五分钟的等待得到了一个潮湿的吻。
筒子楼与别墅区相隔甚远,来回一趟浪费颇多,挤压出的休息时间少得可怜。程观知道。
所以时隔二十分钟,别墅区整洁的石砖路上,多了一对脚步。
开门,关门,路过客厅,踩上实木楼梯,返程寂静无声,没有惊动别墅里中任何一件沉睡中的事物。
方才噩梦缠绕的床榻多了另一人气息,驱走阴寒,陷入温暖的黑甜。
程观再昏沉醒来时,温暖薄被簇拥,身旁的位置早已空荡无人。
窗帘紧闭,室内昏暗看不出时间,程观把头埋进被子里,发稍凌乱翘着,犯懒地多躺了会儿。
程父程母作息健康,等程观下楼时,他们恰巧晨练归来,程母把外套递给程父挂起,看到楼梯上睡眼惺忪的程观,打趣道:
“宝贝晚上熬夜打游戏了,这么困?”
程观视线游移:“昨天咖啡喝多了,睡不着。”
“下次少喝点,不要依赖它来提神,少听两道题没什么的,”程母也就随口一提,“宝贝快去吃早餐吧,阿姨给你热着呢。”
“嗯。”
程父程母回来特地挑了个周末的日子,为自己休息放松,两人一个约了高尔夫球馆,一个联系朋友去美容院,各寻其乐,等周一到公司处理事务。
即使联考在即,被催促作出未来计划的丁大小姐也要游乐周末,上一秒还在群里说着自己想念草场的小马驹,下一刻以超强的行动力敲上程观的门,拉着人前往马术俱乐部。
日光明媚晴朗,偏爱于这寸土寸金的辽阔草场,丁雨桐骑着她名下的小马驹,笑容灿烂地挥舞马鞭,要和苏凉来场比赛。
程观哨声一响,马蹄下草屑纷飞,两个争强好胜的人影驾马跑远。
双臂有伤的顾连云也不知为何非要来凑这个热闹,干坐在场边遮阳棚下,嘴里叼咬吸管,墨镜遮住大半张脸,远望这边,做派悠闲,神色不明。
程观纵马在内圈浅浅跟随,观照两人情况,看着人跑完一圈,丁雨桐举臂欢呼后,笑了笑,牵动缰绳来到场边下马。
陪练过来,帮程观牵马,程观摸摸它的鬃毛,听着负责人讲述这匹马的日常,顺带说一嘴:“……Frank近来情绪有些低落,很想念您呢。”
想念?
程观摸了下Frank的耳朵,它低头,温驯地甩了甩尾巴。倒是挺乖。
程观接了负责人的话:“嗯,好好照顾它。”
负责人喜笑颜开:“自然,自然……”
他摘下头盔和护膝护肘,拿过递来的毛巾,向场外走去。
路过躺椅上的顾连云,程观将擦汗的毛巾随手扔到另一张躺椅上,扫了眼桌上的花里胡哨的饮品,渴得厉害:“都是酒?”
“这杯是果汁。”顾连云指了下其中的西瓜汁。
程观拿起喝了大半杯。
虽说现在天气算不上炎热,但在太阳底下跑几圈马也热得够呛。遮阳棚下吹着舒适的冷气,程观热劲缓过来。椅子吱呀轻响,程观躺下,旁边递来一副墨镜:“给。”
程观接过,随口道谢:“谢谢。”
空气安静片刻,一时唯余冷气嗡嗡,顾连云心下过了八百个话题,喉咙却像被胶水黏住了一样,别扭难言。
顾连云墨镜下的视线晃了晃,余光却瞧见旁边的人不知何时看起了手机,显然没有和他说话的意思:“……”
一股郁气不上不下地卡在他胸口,他突然起身站起,转身向室内餐台走去。他心思溜神,在门口拐角听到一声惊呼,猝不及防地被猛撞一下。
他向后踉跄一步,而那人手中的盒子登时飞出去,骨碌碌转了几圈,盖子掉落,里面的玉镯摔在地上。
咔。上乘成色的玉质裂了条缝。
顾连云:“……”
倒霉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