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观不置可否,抬步前去窗口查看情况,发现混乱已经基本平定,门口警戒线拉起,而警车中的梁助正被警察带着向这边走来。
智脑也看到了,忽地问道:‘诶,所以车祸的真凶真的是韩辛树吗?’
程观摇摇头:‘不。’
智脑:‘那是谁?梁助理?’
程观叹息:‘就是刚刚给我打来电话的人啊。’
智脑:‘什么?韩辛树他爸?’
程观不欲多解释:‘嗯。大概过不了多久,梁助理就能洗脱嫌疑,从警局脱身了。’
这父子俩的手段一个赛一个的精明变态。
智脑恨恨咬着数据链,像是碰到数学压轴题却抄都抄不明白的学渣,自觉智商被歧视,默默自闭了。
程观与外面梁助的视线相交一瞬,梁山骅礼貌微笑,程观不作回应,收回了目光。
不见,果然如他所说,梁山骅拿出与司机合法交易的记录,并没有所谓的买凶杀人,洗脱了嫌疑,离开警局,而中午传得满城火热的头条新闻一夕之间悉数蒸发,相关搜索皆被清空封禁,如同正值激昂的音谱突兀地画上了休止符,某方力量强行压下了一切讨论。
然而众人皆知,越被遮掩的,越是真相,心中已然将某位韩姓人士钉上了刑台,韩氏股价开始下跌。
韩知远一手漂亮的自导自演,舆论的收放恰到好处,收割了最大利益。
韩辛树那边却不知为何,至今未有行动。
*
程观找不到安竹了。他的号码被拉黑,任何可能出现的地方都没有消息,安竹像是人间蒸发了般,程观因此有些烦恼,安竹挡枪坠海的剧情点多半要凉。
两天后,韩知远再次联系上了程观。
程观听着手机那头男人一如既往的雍容语调,手指在杯壁缓慢地敲打,他提了个要求:“最后我想要到海崖去。”
“嗯,为什么?”
“因为……”程观顿了顿,“那里有林林最爱的落日,我想让凶手在那里赎罪。”
那头轻笑一声:“真是重感情啊,小玫瑰这样要求,我自然会满足。”
韩知远指定了一家私密性很高的餐厅,包厢十分隐蔽。程观给韩辛树发了信息,措辞认了错,表示想和韩辛树好好聊聊。
这是一个很明显的陷阱,韩辛树那样聪明的人必能看出。但韩知远却坚信他会来——他们是那样相似,看到一枝玫瑰铺就的招摇陷阱,也会自负地跳入。
韩辛树果然来了。
包厢内设清雅幽娴,墙上挂的是挺秀俊逸墨竹影,屋内摆的是泠然曲水流觞宴,细水自上而下缓缓淌,竹筒一敲一响。程观沏好了茶,见了来人一笑,在这片清幽之地如玉石般温润:“你来了。”
韩辛树关上了门,墨眸平静无波,站于门口上下盯了他好一会儿,才走来入座:“你今天好像很高兴。”
白瓷茶杯盛着湖绿茶水,被放在男人面前。
“嗯……可能是因为你愿意原谅我吧。”程观眨下眼。
“原谅?”
“原谅我和你置气呀。”
韩辛树缓声道:“你没有跟我置气。”你是真的想离开。
程观就冲他笑,殷红的唇弯弯,眼睛像湖水荡开的波纹:“你不在意就好,这茶我亲手沏的,尝尝?”
韩辛树没动,突然问道:“你认为那场车祸是我做的吗?”
程观摆弄茶具的手一顿,摇了摇头,然后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韩辛树低声重复了一遍,反问,“那你今天找我是想聊什么,嗯?难道你想回来,和一个可能是杀死你朋友的凶手在一起?”
“不……”程观垂眸,茶水映着他的面庞,“我没有想那些,我只是突然……想见见你而已。”
韩辛树看到他摩挲杯壁的手指,知道这又是谎话了,可明知是谎,心中亦会波动,他面色依旧平静:“为什么想见我?”
程观卡了下:“……我们还是喝茶吧。”
“我现在不想喝。”韩辛树继续重复道,“为什么想见我,程观?”
“……”
韩辛树站起,俯身缓缓逼近程观,一双锐利的凤眼如同锁定猎物,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神色变化,苍劲的手捏起他的下巴,腕上衔尾蛇似要随之而上,不可忽视地轻声追问:“不要躲……为什么想见我?”
“……”
良久,程观才微微叹气,抬眼对上韩辛树,故作真诚的样子:“因为我喜欢你。”
流着细水的竹筒仍在一低一响,在安静的氛围中格外清晰。
韩辛树视线向下,落在他颈侧,极轻的一声笑似羽毛般搔痒耳尖:
“你的心跳快了。”
程观身形一僵,皱了眉,唇瓣翕动像是要咬人,却见男人忽然收了手,退后,眼睛直直盯着他,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咚。
杯底磕在桌面,发出轻轻的闷响。
程观怔住,身子下意识微微向前:“韩辛树……”
“嗯。”
在韩辛树落入意料中的眩晕时,眼前那抹身影已经刻进脑海。他眼底墨色翻涌,是不可说的狠意和志在必得。
程观快要被这样的目光烫伤。